“昔年,我曾與你等說過,蒼璩所創的這門玄功,的確非凡,暗合天道自然,更甚楊朱當年之道,同樣,比起楊朱的道理更顯偏頗。”


    “你之道理,找尋上佳鼎爐,修煉同源玄功,落玄玉寶種,待其玄功大層,便可攝取本源精華,鑄就陰陽無極,至此玄功小成。”


    “玄功小成之日,便是鼎爐身隕之時,修此道,風險極大,需靈覺共振,本源無垢方可!”


    這番話在數年之前的鹹陽烏氏居中,就曾對紀嫣然與蒼璩說過,然則,從眼前的情況而觀,從數日之前自己所聞所感,蒼璩明顯沒有放棄這個捷徑。


    對著此刻神情略有驚愕的二人擺擺手,示意繼續入座,封印解開,如果貿然突破化神之境,沒有陰陽共濟的玄力交織,則瞬息玄功逆轉,身隕當場。


    楊朱一脈作為道家的另一個重要分支,和陰陽家不同,其身上傳承的同樣是道家正統,後世所謂之魔道,亦是道者,不過路途迥異而已。


    “武真君修為超凡,自是一眼看出蒼璩此功的缺陷。”


    “多日前,陰陽家南公曾建言,天地萬物共存一體,可陰可陽,可柔可剛,何須上佳鼎爐,本源便是無垢靈覺之合一無上。”


    “隻要保性全真,道心穩固,自可水中火發,成就陰陽無極,玄功大成,於此言,蒼璩近日頗有感悟,想來不會令武真君失望。”


    楊朱一脈和道家天宗、人宗之間的關聯,紀嫣然很清楚,如同陰陽家智者一脈與術者一脈一般,雖然彼此交流不多,但畢竟同屬陰陽家。


    數百年前,道家楊朱問道老子,得其真言,而後創楊朱一脈,天資非凡,幾可媲美關尹子,足見其道統非凡,隻是後來傳人無一得其精髓。


    聽身前玄清子一語,心中微動,似乎這位大人於蒼璩頗為重視,念及此,曼妙之軀近前,微微一禮,看了身後的蒼璩一眼,複歸條案之後。


    “道者的修行之事,他又懂得什麽?”


    “蒼璩,你可願向我問道?”


    陰陽家的楚南公,不過一區區智者,修煉靈覺之妙,不同武道修行,縱然有些手段,怎可與真正的道者相比,自顧自斟倒茶水,輕抿之,頗為不屑。


    若不是師尊出現,早就將其打殺。


    將手中的茶盞落在條案之上,閃爍紫色玄光的雙眸看向蒼璩,大爭之世,諸子百家的存在可稱交相輝映,但一天下之後,諸子百家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何為一天下!


    不僅是整個諸夏疆域的一統,更是整個諸夏人心的一同,百家百心,這可不是一個好事情,而眼前這楊朱一脈的蒼璩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棋子。


    當然,前提是這顆棋子很識趣!


    “蒼璩,此為上善之機,昔者儒家孔丘曾言:三人行,必有吾師!武真君閣下修為超凡,更是道家千年以來的驚豔之才,問道之,可也!”


    一語落,還未等蒼璩言談,一側相坐的紀嫣然便是美眸輕閃,周身淺淺的潔白玄光蕩漾,秀首看向蒼璩,感應蒼璩身上仍舊在蕩漾的渾厚力量,脆音而起。


    就連數百年前聲名顯赫的儒家孔丘、楊朱都曾問道道家祖師老子,況且達者為先也就罷了,孔丘更是問道邊鄙之人,更為不俗。


    “天地大道存於自然,何須問道他人!”


    “而今封印已解開,若無他事,蒼璩告辭也!”


    道家玄清子的修為,蒼璩自然清楚,而且近來更是有一個清晰的認識,楚南公那般的隱世名宿,都非其對手,險些被鎮殺,可見一斑。


    十有八九已經位列化神絕巔,乃至於破入悟虛而返,盡管如此,蒼璩並不覺得對方如何?道家祖師老子耄耋之年修行,短短十年身融萬物。


    少時了了,大未必佳!


    隻要沒有外在的束縛,自己便可以將此玄功完善,凝練四象之力,鑄就陰陽無極,玄功大成之日,便是自己鎮壓一切之時。


    腦海中暢想著那一幕,周身更是狂傲犀利的氣息擴散,修為被禁錮的數年,一直未曾好生修煉,而今自當破開枷鎖,登臨化神。


    體內玄功狂暴運轉,漆黑色的玄光護體,走出座位,神情冷酷的看向上首,隨意一禮,轉身離去,隻留下原地驚愕起身的紀嫣然。


    “不出一年,你會諸夏尋我問道的!”


    蒼璩的拒絕不出自己預料,凡是天才都有著自己獨特的驕傲,豈會輕易向別人低頭,沒有任何的挽留,目視蒼璩的身影消失在眼眸深處,輕輕一笑。


    “武真君,嫣然慚愧!”


    同樣亭立廳中,目視蒼璩的離去,輕紗遮顏的紀嫣然再次起身,低首搖頭,垂順的發絲微微顫動,似有歉意,屈身一禮。


    “哈哈,何有慚愧?”


    “不過,比起蒼璩,我也是有些好奇嫣然姑娘的修行?蒼璩之道,乃是楊朱遺澤,不屬諸夏列國任何一國,而雅湖小築似乎要助力魏國!”


    “嫣然姑娘應該清楚,自從百年前馬陵道之戰後,魏國已經注定不可能恢複霸業,至於十多年前信陵君名傳六國,於秦國未傷根本!”


    雅湖小築,是魏國大梁城一個奇特的勢力,其主人是數十年來大魏國的第一名姬紀嫣然,不僅武道超然,而且謀略超群。


    師承陰陽家鄒衍,十多年前的大梁城內,武道齊名囂魏牟、龍陽君,韜略齊名信陵君,至今日,花信年華,姿容絕代。


    多日之前,龍陽君出現在大將軍府邸,昨夜之事,紀嫣然出現在大將軍府邸,已然表明了其意,如此螳臂當車,非智者所為!


    “雅湖小築從不助力任何諸侯國,多年前,嫣然曾受囂將軍恩德,今日有機會相報,故而出手。”


    “至於魏國能夠恢複霸業,那不是嫣然要考慮的,師尊曾言,天地五行,各有輪轉,縱然秦國一天下,日後也將失卻天下,此般,天地至理也。”


    五行相生相克,上古以來,部落、聯盟變幻,三代以來,興亡更替,春秋以來,戰國並起,已然印證師尊的道理,是故,是大魏國一天下,是秦國一天下,結果並不重要。


    那被蒼璩悍然離開,未曾關卻得門外,吹來陣陣溫潤之風,潔白的裙衫蕩漾,空靈之音迴旋,紀嫣然眉目抬起,直視上首的周清。


    “這麽說,如果囂魏牟不存,雅湖小築就隱世不出了?”


    周清麵上奇異一笑,緩緩起身,單手負立身側,有姚賈在大梁城,囂魏牟這個大將軍當不長久,腳下紫光隱現,下一刻,出現在紀嫣然跟前三尺處。


    “……,武真君要對囂將軍出手?”


    刹那間,紀嫣然渾身上下流轉的聖潔玄光為之大盛,美眸微睜,看著近在咫尺的玄清子,心中惶然,若然對方出手,囂將軍必沒有活命之機。


    血氣運行加速,勁力四射,連帶廳堂內的天地元氣都紊亂而起,衣衫搖曳不止,唿吸有些急促,直直的看向道家玄清子,數息之後,淺淺而音。


    “囂魏牟為魏國大將軍,我為秦廷道武真君,戰國之世,我若將其鎮殺,立下功勳,難道嫣然姑娘覺得不可以?”


    清風撲麵,暗香悠然,看著麵前那一動不動的紀嫣然,周清興趣陡升,揮手一招,便是一股無形的勁力掠過,旋即,便是一道輕紗從紀嫣然的麵上脫落,化為灰燼。


    入眼處,便是一道絲毫不遜色白芊紅,不亞於東君焱妃的絕麗容顏,明眸清靜如水,略帶一絲出塵,似是看透一起,十指纖纖,膚若凝脂,略有急促的交織在身前。


    在四周燈光的映襯下,白皙勝雪精致五官宛若天造,失卻麵紗,微風吹起的青絲撩動麵頰,似是舞樂,不施粉黛,絲絲聖潔玄光流轉。


    “武真君修為超凡,清靜自在,難道也對嫣然的凡俗之姿好奇?”


    遮顏的麵紗化作灰燼,紀嫣然直接便是反應過來,多年來,在外人麵前,自己還從來沒有取下過麵紗,久而久之,連帶自己也忘卻自己的傾麗之姿了。


    迎著麵前玄清子的目光,紀嫣然淡雅一笑,素白的玉手輕輕攬下淩亂青絲,饒有深意而語。


    “不錯,的確有些好奇。”


    “今日一觀,不愧絕世名姬,可惜,可惜了!”


    周清也不隱諱,頷首而應,近前一步,單手自然抬起,入手處,便是挑起其略有低下的頭顱,滑嫩的感覺頓生,輕歎一聲,頗為遺憾。


    “何有可惜?”


    “天地萬物,肉身不過是載體,靈覺方為本源,念頭通達極致,不滅乾坤之內,如果武真君有興趣,嫣然這具完璧之身隨意大人品鑒。”


    “隻消武真君俯察一切,放過那些無辜之人!”


    陰陽道者的眼中,肉身不過外在,精神才是本源,如這天上人間的凡俗之人,沉浸肉身淺薄之所,忘卻天地大道,終究淪為天地的養料,聲名不顯,歲月無痕。


    脆音繚繞,周身略帶一絲顫抖,並未掙紮,濃鬱的潔白玄光愈發之盛,迎著麵前玄清子同樣無瑕無垢的目光,笑意不斷。


    “以你現在的境界,如何能夠感受真正的超凡?”


    “嫣然姑娘,這是內蘊我本源之力的一枚令牌,日後蒼璩有難,以此相合,至於剩下的,就無需我多言了,說不準,到時候,我便有興趣一品溫潤之軀。”


    肉身之間的欲望的確奇妙,否則,凡俗之間不會有這般多人沉浸,但比起欲望,靈覺暢達的感覺更為無雙,收迴手掌,翻手間,一枚圓形的白玉出現在,其間夾雜淡淡紫光。


    勁力吞吐,沉浮至紀嫣然跟前。


    “多謝!”


    平複心間深處沒來由的顫動,玄功極力運轉,數息之後,恢複原樣,雙手接過美玉,屈身一禮,未有停留,轉身而去。


    ******


    “師叔,悟虛而返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境界?”


    縱馬而行出大梁城,一行三人沿著三水匯聚之地,直往源頭,朝陽初期未久,盛夏的時節,天地之間的燥熱很快而起,烈日更顯其暴躁。


    並沒有循著魏國所修官道前進,而是在一個個小城池之間的羊腸小道上前進,那裏才是真正的諸夏麵貌,占據千裏大平川,放眼處,卻無千裏綠意,反而是斷壁殘垣不斷。


    眺望遠方,才隱約出現一道微弱的炊煙,信陵君身隕之後,魏國與齊國交戰,與趙國交戰,與楚國交戰,敗多勝少,以至於廣闊的疆域上人煙罕見也。


    停留在大梁城足有數月,期間,也曾出遊四周城池,一覽啟封戰場,那是韓魏數百年來的交戰僵持之地,當然,近些年,韓魏倒是不打了。


    周清在前,小靈二人在後,下山快一年了,曆經列國風華,二人身上的紅塵之氣淤積,但一身的修為也是猛漲,時而清靜加身,得道者玄妙。


    看著師叔甚是悠閑自在的行進,小靈甚是狐疑,數年來,自己一直在苦心修煉,然而,實力的進步雖有,但遠遠沒有師叔那般恐怖。


    天宗之內,師叔的修煉之事傳聞不多,唯一剩下的便是師叔修煉速度,不過一載多,便是踏足化神之境,千年以來道家第一人。


    原本還以為師叔有什麽訣竅!


    但經過小靈的觀察,實在是自己想多了?


    再加上從典籍上看到的道者修煉,怎麽看都和師叔展現出來的不一樣,難道破入悟虛而返之後,每日不需要修煉,便可以突飛猛進?


    “悟虛而返的境界!”


    “此境界之玄妙在於返璞歸真,找尋散落在天地間的道理,熔煉己身,隻需要每日唿吸天地之氣,道理便會日益精神,修為也會日益強大。”


    “待到一日道理混元,便可與道合真,每個人的修行都是不同,你們不必執著修煉的速度,比起陰陽家的東君焱妃,鬼穀縱橫的兩位,儒家的幾位,你們已經很出色了!”


    神融天地,籠罩小靈、小衣二人,以他們二人的修為,感知他們的想法輕而易舉,自己之所以修煉這麽快,說實話,周清也是有些迷,隻能說自己省了太多力氣。


    有玄妙之門的存在,源源不斷的紀數湧動之下,煉氣通脈、混元先天、化神玄靈都沒有太大阻礙,隻需要感悟天地,便是臻至於此。


    探其本源,亦是在天地感悟上,自己的修煉速度雖快,但比起祖師,還是相差太遠,夢迴春秋,才會感知祖師的真正神妙。


    或許自己比小靈二人大不了太多,然則,個中之事誰又知曉呢?以他們兩個的修煉速度,超越口中所言那幾人不難。


    “是,師叔!”


    “按照師叔所言,我們不是應該前往齊國嗎?怎麽會朝著魏國西北方向而進?”


    所不太明白師叔所言內蘊,但有師叔的教導,比起在宗門內的苦修,速度快多了,沒有糾結於此,看著不遠處江河的走向,溯源而上,那裏不是朝向齊國所在。


    而是另一處區域,根據手中地圖記載,河流源頭不遠,便是百年前的一處古戰場——桂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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