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的根基之地乃是在齊地與楚地交接之所在,數百年來,時而位於楚地,時而位於齊地,田氏代齊之後,田氏子孫勢大,逐漸的滲透入農家之中。


    如此,便是有了如今諾大的農家內田氏一家獨大,如今的農家六堂中,烈山堂、魁隗堂、蚩尤堂、共工堂為田氏一族的族人執掌。


    其餘兩堂,則是曆代俠魁為了平衡內在勢力,乃有如今的神農堂朱家、四嶽堂司徒萬裏二人,這些信息,有自己早就知曉的了,也有近些時日了解的。


    單手握住條案前斟滿酒水的青銅樽,緩緩舉起,看向下首的朱家,那仍是喜意忽閃的麵具上,倒是令人看之不清內在神情。


    不過對於周清而言,那些都隻是表麵的存在,並不在意,輕語之,將不久之前發生的魁隗堂醜聞道出,想來其人應該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當然,若是不知道,自己也不介意解釋一二。


    “想不到武真君對我農家的事情也是這般了解,前任魁隗堂堂主陳勝的生死已經由俠魁決斷,在農家,陳勝已經死了。”


    帶著一絲喜意麵具,雙手持住酒樽,起身對著上首的道武真君一禮,微微一抿,即是此事,未敢多語,一言而徑然落下。


    陳勝的下場與下落固然重要,但想來這不是今日秦國武真君相召自己前來的目的,歸於條案後的座位上,不自覺的歸於寂靜。


    “諸子百家,各有其道。”


    “數百年來,除卻法家之外,諸子百家輕秦不斷,近年來,更是在秦國境內多生事端,其中不乏有農家的影子。”


    “朱家堂主,想不到,農家對於秦國竟然是這般的敵視,長久而觀,那……對於農家來講,可不是一件好事!”


    雅間之內,悄然之間陷入一絲無形的寂靜之中,周清跪坐在上首,自顧自輕抿著酒水,沒有繼續言語,不過,下首右側的那位絕美紫衣女子卻是嫣然一笑,脆語而出。


    一雙魅眸閃爍,饒有深意的看向神農堂朱家,纖細的手掌在身前的條案上隨意把玩酒樽,藤紫色的蔻丹在燈火映襯下,迸出別樣的神秘光澤。


    “地澤萬物,神農不死。”


    “農家從來不合摻和列國紛爭,以前如此,以後同樣如此,不過,姑娘也應該知曉,農家雖有此規定,但農家之人卻各有國別,所行之事欠妥,還望姑娘見諒。”


    “自始自終,無論是對於秦國,還是對於山東六國,農家都是一直耕耘於土地之上,勞作於庶民之中,傳承神農先祖的遺澤!”


    此為誅心之語,雖不了解那絕豔女子是誰,但很明顯絕對深得道武真君的新人,否則,嫣有如此之言,朱家臉上的麵具瞬間一變,喜色直接化作一道哀傷的麵具。


    矮小的身形也再次豁然站立起來,拱手上下一禮,揚名農家的立場。


    “可是,據我所知,現任農家俠魁可是齊國田氏一脈的後人,連帶農家六堂內的四堂都掌控在田氏一脈手中,數年來,曾多次派遣農家的弟子欺秦,就連你們農家現在追捕的魁隗堂堂主陳勝都出動過。”


    “所以,朱家堂主,對於武真君大人而言,重要的不是你們農家說了什麽,而是你們農家做了什麽,更為重要的是,你們農家未來的路將會如何而走?”


    那身穿藤紫色錦袍的姿容絕色女子,自然是白芊紅了,於神農堂朱家之言不以為意,話誰都會說,但那一樁樁事情是做不了假的。


    農家繼續如此行事,待將來,等待他們的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死亡之路!


    “而且,昔年長平之戰後,秦國昭襄王本想要繼續令武安君白起東出函穀關,不過,偏偏那個時候,秦廷傳聞,白起抗命,被昭襄王賜死。”


    “但在江湖之中,還有另外一個傳聞,那就是在武安君白起即將率軍東出的時候,遭到六位絕世高手的圍殺,六位絕世高手成就陣法,硬生生將一代名將斬殺。”


    “而那六位絕世高手所使用的陣法,似乎正是你們農家傳承千年的地澤二十四,朱家堂主,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不知將來等待你們農家的會是一個什麽結果!”


    未等對麵那麵有哀歎之意的朱家出言,白芊紅繼續說道,白皙的修長手指在平滑的條案上躍動著,一絲絲淺淺的紫色光芒閃爍。


    語落,妖嬈的身姿一動,纖手波動頸間略微淩亂的發絲,拂在耳後,一舉一動之間,無盡風情盡顯,雖如此,似乎也沒有改變那朱家的麵具之行。


    “不知道……武真君今日相召朱家前來所為何事?”


    陷入長久的寂靜之中,此時此刻,朱家心中再也沒有半點之前與田猛在下麵的歡樂情緒,身為神農堂的堂主,對於天下大勢自然是看在眼中。


    秦國越來越強,山東列國越來越弱,這辦下去,一天下有相當大的可能性,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天,麵對秦國的鐵騎,農家可是沒有辦點抵抗之力。


    或許先前自己所語,農家是屬於兩不相幫的狀態,但既然今日秦國武真君相召,那就代表著在秦國與山東六國之間,必須做出抉擇。


    心中糾結無比,實在是難以下決斷!


    於秦國,朱家並沒有什麽好感,嚴刑峻法貫通整個秦國,函穀關外的千裏疆域之內,民眾生活甚是困苦,廣袤的天地荒蕪,饑民屢屢可見。


    與山東六國,朱家同樣沒有什麽好感,內政不修,軍備廢弛,麵對強敵,不思進取,反而繼續醉生夢死,這辦下去,根本不可能有機會。


    “其實,以你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明白,在農家內部,你早晚都會成為田氏一脈的眼中釘的,現任俠魁多年前,我曾在太乙山見過一麵。”


    “在農家內部的田氏一族中,田猛無論是資曆,還是修為,還是威望,亦或者在俠魁心目中的地位,都絕對在你之上。”


    “若是不出差錯,下一任俠魁定然落在田猛身上,以你對田猛的了解,你覺得到時候你會麵臨什麽?”


    對著再次站起身來的朱家揮動手掌,端坐在上首的周清終於出言,羅網既然開始落子農家,那麽,既然今日被自己碰到他們,也該有所行動才是。


    並沒有正麵迴應朱家,而是簡單為其分析農家日後的形勢,從歲月長河而觀,現任的俠魁對於田猛可是相當信任的。


    “農家之人各個親如兄弟姐妹,田猛若是有機緣,日後成為農家俠魁,朱家到時縱然心有不甘,也定當盡心的輔佐之。”


    待周清之語落下,整個三樓所處的雅間內,複歸寂靜,與此同時,朱家臉上的麵具也是在不自不覺中變幻諸多形態,靜坐於條案之後,時不時抬起頭看著上首的貴人。


    “這……就是你的答案?”


    於此迴應,周清略有詫異,其言還真是出乎自己的預料,與他說了這般多,憑借朱家的智慧,定然了解自己想要助其在農家壯大,甚至一窺俠魁之位。


    而且,有自己的幫助,此事十拿九穩,但……他偏偏拒絕了。


    “俠魁於我有大恩,朱家能夠有今日,全賴俠魁助力,若日後俠魁真的指定田猛為俠魁,朱家焉有不從,農家上下一體,朱家不敢有違。”


    “還望武真君見諒!”


    終於,在數十個唿吸過去之後,在朱家臉上的麵具再次停留在喜意之上時,其人從條案後起身走出,行至廳中,躬身一禮,沉穩而道。


    “無妨。”


    “今日不過隨意之語,朱家堂主既有此言,玄清不強求。”


    周清也悠然的從座位上起身,對著行禮的朱家點點頭,另一側的白芊紅亦是為之起身,麵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沒有多言。


    “武真君,朱家告辭!”


    禮儀而落,朱家邁著小小的步伐,從靜室內走出,消失不見。


    “大人,這農家明顯是有異心的,還有這神農堂朱家,在他心中未必不願意想要和大人合作,隻是,現在而觀,對他太早了一些。”


    目視著朱家那矮小的身影離去片刻,靜室內的白芊紅曼妙之軀微轉,看向周清,那朱家雖有麵具遮掩,但綜合自己所掌握的訊息,若說農家六堂堂主沒有不想成為俠魁的,絕對不可能。


    思忖熟息,秀眉微蹙,頗有遺憾。


    “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農家之內,朱家雖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看來,並不是最正確的選擇,農家弟子數十萬,想要出頭的人很多很多,而且,相對於更為理智的朱家來講,還有很多值得自己尋找的人選。


    ******


    “小蹠,可探知清楚那黑白玄玉的下落?”


    夜幕降臨,於普通的平民而言,自然是休憩生養之時,對於公室貴人來講,卻是繽紛多彩夜生活的開端,郢都城內,隨著農家的逐漸行動。


    各方勢力同樣在不斷進步,偏南城的一座普通商賈宅院內,外觀而顯,沒有什麽特別所在,但內在俯覽,卻是一位位身穿黑白玄袍的年輕男子。


    一個個勁裝加身,手持刀劍,在宅院各個角落走動著,一隻隻明亮的燈籠懸掛而起,映襯四方的光芒,今夜月光有些灰暗,更顯燈光之明亮。


    忽而,一道淺青色的流光忽閃,直接從宅院外快速而入,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直接衝入宅院正廳之內,勁風席卷,數息之後,一位年輕的身影出現。


    身著天青、月白兩色對開的斜襟布衣,比起在宅院內巡邏的普通成員,衣衫上的紋理更是精致,帶著黑色的護臂,腰前係帶長而飄逸,踏著一雙暗黃色的布鞋,腳步無聲,更顯身法。


    漆黑的中分短發,在四周燈光的反射下,略顯棕黃,後頭紮一個小辮,前頭落下來兩綹發束,身材有些纖瘦。觀此人出現,早已經在正廳等候的幾人直接起身。


    為首在前的一位中年灰衣男子,踏步上前,直接看向那人。


    “有我出馬,怎麽會沒有所得。”


    麵上略帶一絲不羈的年輕男子嘿嘿一笑,單手輕輕挑過額前的發束,對著正廳內的諸人點點頭,隨即輕語而道,一步上前,從一側的條案上端起一杯茶水,灌入腹中。


    “那黑白玄玉確實在李園的手中,不過,被他藏的挺嚴實,乃是在他府上一處池塘下麵的地宮之中,四周有大量影虎軍團的精銳兵士巡邏。”


    “想要將黑白玄玉取出,首先便是得引開那些兵士,而後我才便於進入地宮。隻可惜,半個月來,已經有不少的百家之人欲要強行闖入。”


    “不僅沒有所得,反而,令李園更加警惕,就算別處有亂,地宮周圍的巡邏兵士也不會離開。”


    長長的舒緩一口氣,旋即,便是將此行所得的信息說道而出,雖然知曉下落,但想要將藏匿如此森嚴的黑白玄玉盜出,不花費一番功夫是絕對不可能的。


    如今,強行闖入的法子是不用想了,聲東擊西的法子也是不用想了,已經被人用過了。


    “想來不外乎是農家的人,燕趙之地的遊俠劍客,楚國內在的隱秘勢力,黑白玄玉既確認在李園府上,那麽,一切都好處理。”


    “巨子有令,此行務必將楚國的這塊黑白玄玉毀掉,倘若能夠毀掉一塊,因七塊玄玉而出的列國紛亂之象便可消散,於此,諸位可有對策?”


    身著灰色麻衣的中年男子搖搖頭,黑白玄玉這般的事物,被許多人惦記乃是正常,如今雖許多計策不出,但也正給了他們思忖另一個完全之策之法之時。


    單手輕撫頷下短須,略微蒼老的麵上閃過一縷沉思,環顧四周,此刻在廳內的諸多墨家弟子,都是統領和統領以外的精英弟子。


    為了應對七塊黑白玄玉之事,整個墨家的精英派出去大半,隻是,至今暫未傳來一道值得欣喜的迴應,眼前的情況更為複雜,沒有萬全之法,決然不能夠行動。


    要麽不出手,要麽,就必須將黑白玄玉拿在手中,亦或者直接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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