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水家水工鄭國數年前入秦,當時,還是文信候呂不韋攝政當國,便是主持整治秦川之水,以期將關中千裏區域化作沃土。


    去年冬日,秦王政與周清、蓋聶先生一行人前往文信學宮,路途之中就曾提到鄭國也許是施展疲秦之計,以此使得秦國耗費精力,無力東出。


    在周清的勸說下,秦王政也沒多說,縱然是疲秦之計,然,隻要修渠功成,秦國損耗的國力頓時就可以迴升,而且超越以往的迴升,如此,就算疲秦又有何妨。


    有著李斯為河渠丞,一月三發文書,對於河渠的進度,嬴政也是清晰的了解,在自己的謀劃中,待河渠修成之日,就是自己整頓秦國上下,兵出關東之時。


    隻是想不到,近月來,秦國國內的各大河渠接連出事,關東列國的人影不斷湧現,縱然可以擒拿斬殺一人,但秦國之內河渠如此之多,


    越來,秦國境內的五大水係中,數十處河渠要點被破壞,以至於如今臨近夏收時日,田地被淹,秦人痛苦不已,如此,便是有了今日興樂宮諸人匯聚。


    “疲秦之計?”


    “區區一個水工,焉敢如此欺我秦國,我王令下,尊秦國之法,此人當誅!”


    數十年來,都是秦國欺壓別國,哪裏輪到別國欺壓秦國,大將王翦聞之,身披重甲,神色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拱手一禮,殺意暫放。


    連帶其身前的國尉蒙武都為之一動,雖未言語,但舉動已經表明一切。


    一息之間,偌大的興樂宮之內餘音不絕,昌平君熊啟在前,再次頷首以對,水工鄭國欲要施展疲秦之計,倘若繼續修渠,隻怕會耗費更大的精力和物力。


    “疲秦之計!”


    “寡人早已知之,但現在修渠已經進行一半,現在暫緩,無異於前功盡棄,河渠丞李斯監督鄭國,數月來,進度仍在,可恨的隻是那些關東宵小。”


    “今日召你等前來,所為並非鄭國之事,而且從今日起,除卻國政要務之外,秦國以修渠為先,隻要修渠功成,到時候秦川的白毛堿灘、近水旱田不存,百萬老秦人受益,秦國亦可國力陡升十倍!”


    比起修渠之功,區區疲秦之計不算什麽,秦王政仍舊踱步上首,看著下方廳中請命的三人,輕輕搖搖頭,這個時候殺鄭國可是自亂陣腳。


    秦國如今的水工中,無一人可以超越鄭國,鄭國一死,無異於修渠隔緩,此事絕非自己希望看到的,隻是,對於關東宵小的下作手段,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了了。


    “我王,如今引涇入水之事上,其中征發的民力超越五十萬,以至於秦國境內的其它水利事物不得進行,而今,臨近夏收,應遣散民力搶收。”


    “若可,當秋日再行征發民力,進行修渠之事!”


    昌平君熊啟麵上微微一愣,想不到大王已經知曉鄭國的疲秦之計,既然如此,還一力讓鄭國繼續修渠,固然,修渠成功之後,好處多多。


    但現在修渠對於秦國的影響也是越來越大,耽擱其它的工程、夏收臨近無人在,府庫之中每天都在進行大量的小號,這不是一個好的代價。


    “無需多言,寡人意蘊已定,無論秦國多麽艱難,修渠之事不可耽擱,扛過這兩年,關東列國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近月來,關東列國之人不斷侵擾秦國河渠工程之事,多以遊學門客為主,遊俠劍客為輔,擾亂一地,便是轉而離開,令秦國各大郡縣的吏民不勝其擾。”


    “故而,寡人欲以大軍東出函穀關,攻伐三晉,威懾關東列國,蒙武、王翦,你二人以為何?”


    不對關東列國施以真正的顏色,真當秦國的將士是閑散之人,既然派人侵擾秦國河渠工事,那麽,損失的事物當從關東列國討迴。


    攻掠城池,提高納貢之數!


    秦王政語落,將目光落在出列的國尉蒙武與大將王翦身上,如今的軍中,當以這二人為上,桓齮雖上將軍,但年事已高,加持舊事,不複統兵。


    “這……,我王之言,蒙武自當遵從。”


    “月前三川郡亂象之時,蒙武就曾與桓齮將軍、王翦將軍商議,大軍秘密出河東,一舉攻克平陽,恢複河東郡並震懾三晉,以此,揚秦國之威。”


    “今日,三川郡亂象不存,河渠之事侵擾,未必不可施展此策!”


    國尉蒙武抬起頭看了上首的大王,旋即,對著身側後的王翦掃了一眼,應下大王之策,反正攻伐三晉,也在先前的謀劃之中,不算白費。


    “攻克平陽?緣由何在?”


    平陽之地的位置自己知曉,汾水之旁,上黨之側,距離如今尚未被秦國完全納入的河東郡有相當的距離,選取此地,莫不是佯裝威懾?


    眉頭一挑,將視線再次落在蒙武身上。


    “稟報君上,選定平陽作戰,依據有三:其一,大勢所需。長平大戰後秦軍三敗,撤出河東河內,河東郡複為趙國所奪,河內郡則被魏國奪迴。後又逢蒙驁上將軍遭逢趙國伏擊,東進功敗垂成。”


    “其二,於我王之言,正合時機。目下,三晉國政傾頹,燕趙剛交戰完畢,齊國與魏國互為敵視,韓國與楚國對峙,如今的三晉自然威脅不大,此時一舉出關東,定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其三,軍情有利。平陽乃河東咽喉要塞,趙國駐守十五萬步騎大軍,可謂重兵。然統兵大將卻是曾經做過秦國人質的春平君。此君封地不在平陽,既無民治根基,更沒打過大仗,能我若興兵,當有七八成勝算。”


    這一次,出聲迴應的卻不是國尉蒙武,而是大將王翦,身披漆黑重甲,從蒙武的側後方上前一步,拱手一禮,將出兵攻克平陽之地的緣由說道而出。


    既然要威懾三晉,自然要選擇最優的方案,關東列國雖全部敵秦,但其內部亦是紛爭不斷,三晉之地處於中原,燕國、齊國、楚國均虎視眈眈。


    如今,有他們的牽扯,秦國立威可成。


    “趙國現今的大將軍,可是名將李牧?”


    嬴政目光一閃,河東郡被趙國所奪,前幾年,蒙驁老將軍更是被趙將龐煖攻殺,長安君成嬌之事也在趙國之內解決。


    近來,又聽聞趙國內新崛起一個名將,為李牧,與燕國一戰,領兵八萬擊潰燕國二十萬,斬首燕國名將劇辛,威名遠揚,直追老將廉頗。


    “君上無須多慮。”


    “李牧雖為天下良將,然始終與趙王親信郭開不和,故長期駐守雲中雁門,而不能坐鎮邯鄲以大將軍權力統轄舉國大軍。邯鄲將軍扈輒,還有這河東春平君,各擁重兵十餘萬,李牧從來都無法統一號令。”


    “再說,縱然李牧南下救援,其邊軍騎兵兼程南下,進入平陽也在兩旬之後;其時,我軍以逸待勞,河穀山地又有利於我重甲步兵,趙軍絕非對手。”


    提及戰事,王翦自信地一笑,數年前,新趙王繼位,解除廉頗的職位,秦國麵對趙國便少了一些壓力,盡管,李牧近年來名聲在外,關東列國威名不斷。


    但王翦相信秦國鐵騎不遜色任何軍隊,自己不遜色任何將領。


    “如此,甚好!”


    “蒙武、王翦,此事如此定下,你二人返迴藍田大營商討具體對策,迴稟於我,即刻兵出函穀關,兵壓三晉。”


    “軍事而定,昌平君,近月來,關東列國之人入秦者甚多,你當派遣人手合國尉蒙武,轄製關隘要塞,盤查流入流出之人,從源頭斷絕此事!”


    處理如今修渠之事遇到的侵擾,必須強硬到底,對外,兵出函穀,揚兵於外,對內,則是嚴謹盤查各方人士,當然,也少不了對於已經進入秦國的各方人士給予整治。


    “尊我王之令!”


    這一次,昌平君熊啟沒有其它疑問,拱手稱是,如若此舉,不無不可。


    “自文信候突兀而隕之後,其麾下門客散布於秦國各處,根據羅網的消息,他們停留在各大郡縣,為同樣身處在秦國的關東遊俠勢力提供信息。”


    “不然,那些所謂的遊俠,怎麽可能會一擊而中!於此,則是需要昌平君與玄清大師等的助力,即日起,下發公文,河渠所在的各郡縣加派人手,給予巡邏,給予防衛。”


    “其後,則是需要勞煩玄清大師、陰陽家、蓋聶先生了,對於遊俠勢力,各郡縣兵士力有不逮,待會,王書而下,你等為河渠巡禦史,玄清大師護衛鄭國周身,陰陽家與蓋聶先生分列秦川各大河渠關卡!”


    三川郡令書之上,武者之威無視數百位秦軍,無視洛陽國獄,若是那些強大的武者遊俠出現在秦國,憑借那些郡縣裏的兵士,根本不可能有所作為。


    非有以武者應對武者不可,明有玄清大師等,暗地裏,則是有羅網監控,將那些膽敢侵擾河渠之事的關東宵小全部剿滅。


    “秦國雖奉行法製,但那些關東的宵小之輩卻非我秦國之人,擒拿之,定罪之,鎮殺之,處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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