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邦大人,今日府中門客又有八人離去,前往西山雍州之地,拜往長信侯府,自那卑賤之人晉爵之後,已經有數十位門客攀附了!”


    偌大的鹹陽城內,東側為鹹陽宮所在,西側則是重臣府邸匯聚之所,作為百官之首的文信候府自然也在其中,自從進獻嫪毐以後,呂不韋心有所安。


    常於門客匯聚廳堂,宴飲無盡,縱論百家,《呂氏春秋》之策已經經道家刊印數千冊,遍布鹹陽,凡有興趣者,均可得《呂氏春秋》之書。


    雖然耗費金帛不少,但呂不韋最不缺的就是金帛,前些時日有托道家刊印萬冊,以散發sd列國,揚《呂氏春秋》之名。


    今日散朝,早早歸來,近些時日,興樂宮中輔助大王的已經換成昌平君熊啟了,非有大事,一般不會召喚自己,蟄伏之下,賓客盡歡。


    不過,此日的廳堂之上,在一位位錦衣門客入內以後,在一份份美酒佳肴入內以後,在一位位美人歌舞欣賞完畢之後,明亮的廳堂中,一位跟隨呂不韋甚久的門客悄然而語。


    神『色』頗為憤怒,那嫪毐是何許人?


    不過是市井小人,聲『色』之徒,非相邦助力,安得寵幸於太後跟前,安能得爵長信侯,論爵位,都快比得上相邦了,而他有何功勞!


    驟然飛黃騰達,不思韜光養晦,而且越發的恣意放肆,雖遠在雍州故宮,但聲勢卻隱約傳『蕩』鹹陽,仗著太後的器重與信賴,宮室輿馬,田獵遊戲,無所不為。


    如此到也就罷了,關鍵太後竟然還將自己雍州之地中的大小事務交給嫪毐,大王對此也不多問,此般更是漲了嫪毐之勢。


    蓄養家僮數千人,賓客求宦達,願為舍人者,更是千餘人。又大撒錢財結朝貴為己黨,趨權者爭附之,不過月餘,聲勢反過於相邦。


    如此,怎不為文信候府中門客氣憤!


    “非相邦力,如何有嫪毐今日!”


    先前那人語落,旋即,又是一位門客進言,聲音深沉,對於嫪毐同樣看不上眼,身為近身門客,於嫪毐的晉升之資如何不知,實是羞於開口。


    話題一開,整個偌大的廳堂中,一位位或站、或坐的文信候府門客之語此起彼伏,區區一卑賤之人,有何能夠聲勢蓋過文信候府。


    一身紫『色』長袍加身的呂不韋靜靜端坐在上首,聽著耳邊諸門客之音,略顯蒼老的麵上倒是未有異樣,反而神情頗為歡悅。


    數十個唿吸過後,觀諸門客仍舊在談論嫪毐之事,不由得輕輕搖搖頭,隨即,單手微微擺動,數息之後,整個廳堂內歸於寂靜。


    “老子有言: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今嫪毐聲勢頗大,不過是取死之道。”


    “你我都知道的事情,難道大王不知道?你我都為之羞於言語的事情,難道大王不知道?曆經疾風,方知勁草所在。”


    “況且,嫪毐之事於我大善,不然,今日何以與諸位再次宴飲?”


    文信候呂不韋隨即起身,清瘦的麵上輕笑不斷,沉穩之音迴旋在偌大的廳堂之中,迎著一位位看過來的門客視線,不住為之頷首。


    這一個月來,可以說是自己過的最為舒適的一個月,朝廷對奏期間,也能夠感覺到大王對自己的警惕之意在減弱,雖然扶持昌平君,但區區一昌平君暫時還不成氣候。


    近來呂不韋突然覺得數百年道家老子的言語之玄妙,比起儒家之語,更是微言大義,隻要《呂氏春秋》之書傳遍開來,日後當有大助力。


    融貫道家理念,無為而治,順從商君之法,輔以儒家倫理綱常,容納墨家公正之要,化名家思辨,廣法家之精要,再有兵家權謀變化和農商之根。


    此書隻要能夠被大王接受,那麽,一時的危機、一時的惶恐都隻是暫時!


    語落,諸門客聞之,彼此之間相視一眼,思襯熟悉,而後頷首,雖然相邦所言有理,但那嫪毐行事實在是令他們十分不滿。


    ******


    “大師喜《呂氏春秋》之理?”


    鹹陽宮內,午時剛過不久,待在興樂宮中的秦王政心情有些淡淡的煩躁,而後召鬼穀蓋聶,練劍於演武場,一身淡白『色』的勁裝加身,手持扁平修長之劍,與蓋聶之間,不斷往來。


    手中長劍略微有些奇特,尋常劍客手中之劍不過二尺有餘,但秦王政手中之劍卻三尺之長,雖然中間也換過短劍,但終究還是以此長劍在手傍身。


    同樣一身淡藍『色』勁裝加身的蓋聶在寬闊的演武場上,同嬴政來迴而往,施展兵行之劍,施展天地之劍,以諸般道理成劍,你來我往,竟然不相上下。


    不遠處的李信,則是一身戎裝加身,腰佩長劍,身為中郎將,自是要護衛王上安危,來往巡邏不斷,觀一側大王與蓋聶先生鬥劍,微微亮目。


    忽而,待秦王政與蓋聶先生鬥劍剛結束數息,一道淡藍『色』的身影陡然出現在李信眼眸深處,身材不顯,單手虛托一木盤,其上擺放十一卷竹簡。


    卻是宮廷右護法,道家玄清子大師,見大師近前,李信拱手一禮,與此同時,不遠處大王的清朗之音為之傳來,似是別有深意,似是夾雜一絲不悅。


    數月以來,整個鹹陽城的《呂氏春秋》之說蔚然成風,甚至於許多朝臣在政令之上,都言語《呂氏春秋》之書的精要,言語《呂氏春秋》治國之妙。


    而根據趙高所探消息,那種奇特的書籍正是出至道家玄清大師的授意,刊印成冊,散發鹹陽,弄出偌大的動靜。故而,文信候雖蟄伏不顯,然聲勢卻愈發之大。


    “哈哈哈,此生一卷《道德》真言都足夠玄清受益,何談他語?”


    “今日玄清偶得一絕世美人,特送於大王,想來大王心情會暢順不少!”


    周清漫步近前,對著蓋聶微微頷首,而後揮手間,單手虛托的木盤便是承載者十一卷嶄新竹簡,奔至不遠處的大王跟前,朗朗一笑,於嬴政之語不以為意。


    “數月以來,大師於寡人之書甚多,《說難》、《難言》、《亡征》、《『奸』劫弑臣》等曼妙佳人,以上均大師使者所帶,今日竟有美人需要大師親自帶路?”


    “《五蠹》?又是儒家荀況的那位弟子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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