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荊晨和淩落一道離開了山莊。


    風乂山莊的約期是十日後,淩落若是禦氣飛行的話一日便能到,運用空間之力的話也就一兩個時辰的光景便可到達。不過他想帶著荊晨去看看俗世的景象,又不想在荊晨麵前展現太多的能力,便選擇徒步過去,因此就提前了十日出發。


    一路上荊晨也見到了不曾見過的人與事,譬如於世間以冒險探險為生的冒險者,還有替人押運帶路的鏢客等。


    三日後,二人遇到了一夥山賊正在打劫過往的客商。荊晨三拳兩腳便將山賊踢翻下馬,將他們移交給了當地的縣令。


    淩落便一直跟著荊晨,對他的作為不加阻止和評判。


    天忽然霈然作雨,荊晨撐起傘為淩落遮雨,問道:“師父,你怎麽不出手?我們老遠就看到山賊欺負良善,如果你出手的話那些客商也不會被山賊打成重傷了。”


    “武門弟子雖然可以阻止世人為惡,但如果不是俗世之人在性命攸關抑或是女子將被淩辱的關頭,我們一般不會幹涉人間的任何事。”淩落淡淡說道。


    “可為什麽啊,書裏都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我們有能力,為什麽不去行善懲惡?”荊晨不解,追問道。


    淩落將荊晨手中的傘推至一邊,而後單掌向天,暴喝一聲後,天空中猛然一陣巨響,如萬鈞雷霆發作。


    荊晨將傘一挪,抬頭一看,登時懵了。


    此刻天空中原本靉靆的濃雲散成了一團團,如一朵朵破敗的棉絮一般,支離四散,而那如斷線玉珠一樣的簌簌雨聲也同時戛然而止。


    風不複淅淅瀟瀟,雨不再淋淋霈霈。


    雨停,天青。


    荊晨嘴巴張的一時間無法合攏。


    “武人代表的就是這種力量,世間已經有散修武人的存在,所幸數量不多,又不敢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來。若是武門弟子再幹涉俗世中的事,武人的這種力量必然會大舉降臨人世。你幹涉人間的事情是出於善心,但是你能保證別人也會將這種力量用於正途嗎?武門弟子不全都懷有善心,這一點晨兒你要記住。所以為了避免亂局的出現,所有武門弟子都不出手便是最好的局麵。這種力量不在人世間出現最好。”


    淩落說罷抬步前行,他不指望荊晨能立刻明白其中的道理,畢竟他年輕時也是出去曆練了一番,才逐漸的明白武門要處在方外的原因。


    荊晨思索須臾,也不是很明白,索性不去思考這個問題,跟了上去。


    一路上也沒遇到其他的事情,行了幾日後淩落與荊晨便來到了遲州,風乂山莊所在的城市,山莊在遠離鬧市的角隅。


    遲州是大溏有名的大城市,其城市麵積是月陽城的五倍不止,人口也比月陽城要密集得多。


    “淩大哥。”


    二人正行走間,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淩落身後傳來。


    淩落轉身看去,驀地愣了一下,片刻才迴神道:“靜怡,是你。”


    對麵是一個身著緇衣的女子,手執拂塵,頗似出家人的打扮。


    女子容顏極美,即便是身披緇衣,拂塵在前,也不能


    掩其姿色,隻是春山之下的美目中多了些滄桑的味道,顯然已經有了年紀。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靜怡看著淩落黑發中夾雜的雪絲,兩彎新月之間是說不出的心疼意味。


    “自妻子離世後,一夜多了幾縷白發,不提也罷。你也是去受到了藍誠的邀約嗎?”淩落問道。


    “嗯。”靜怡微微點頭應著,雙目卻一直不曾離開淩落的眼睛,有些微微的濕氣在氤氳。


    “我還需要單獨找藍誠談話,就先過去了。”言罷淩落便帶著荊晨向風乂山莊行去。


    “哎……”靜怡還想與淩落說幾句,不過後者腳下不停,沒有迴頭的意思。


    “師父,他們是誰?”此時一個妙齡少女從靜怡身後走來,年紀約莫二八。


    靜怡揉了下濕潤的雙眼,搖了搖頭道:“故人。”


    遲州城北部,風乂山莊。


    淩落帶荊晨來到一座莊園前,與龍胤山莊風格不同,風乂山莊一派恢宏,單單兩扇洞開的大門就有十丈高,其上的雕紋圖畫惟妙惟肖,堪稱畫聖手筆。


    門前兩座護門獅子獸是以藍田之玉雕塑而成,神態與風采讓人會誤以為是兩頭怪獸活物。


    荊晨站在門前,先向門裏張望,一眼望去,鳳閣龍樓林立,館閣亭宇風格各有千秋,近處畫棟雕梁,明窗彩戶,遠景雲煙掠地,一片盛景。再向兩邊張望,十餘丈的紅牆綿延遠處,直到在視線中與路麵匯成了一點。


    好大。


    這是荊晨對風乂山莊的第一印象。


    由門仆引入,二人便進了風乂山莊。山莊上賓客雲集,往來之人絡繹不絕。荊晨見到了許多衣著鮮明的客人,有扛狂刀負寶劍的,有披道袍著鶴麾的,亦有僧侶尼姑打扮的等等不勝枚舉。


    荊晨從他師父處得知今日是風乂山莊莊主藍誠為其次子辦滿月宴席,邀請諸多武門與道係的朋友,俗世中不少擁有名氣之人也受到赴宴之邀。


    風乂山莊是武門七大門派之一,因此這些受到邀請之人無不歡欣到此。畢竟武門極少有這樣大肆邀集之事,更何況招邀一方還是風乂山莊。


    客廳前,一個身著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正在與進來的賓客招唿,客人與之寒暄後便進入了客廳。


    此人便是風乂山莊的莊主藍誠。


    門仆帶淩落與荊晨二人來到客廳前方,便唿喝道:“龍胤山莊淩掌門到。”


    藍誠聞音,連忙快步迎來,對著淩落拱手道:“淩掌門,別來無恙。”


    “好久不見。”淩落迴道,旋即向藍誠遞了個疑問的眼神。


    藍誠臉色頗有些愧赧,搖了搖頭,作了個請禮。


    淩落見其有難言之隱,便沒有再問,帶著荊晨進了客廳。


    風乂山莊的客廳同樣是規模恢弘無比,龍胤山莊的客廳若是待客時可讓十餘人站坐而不擁擠,而此處可比龍胤山莊的大了十數倍不止。


    “啊,是龍胤山莊的淩掌門,我就說龍胤山莊一定會來的。”


    “今日有幸能得見武門中的兩大掌門,真是此行不虛啊。”


    二人一進客廳便聽到了不少人


    的議論聲,不過淩落卻沒有跟這些人過多的接觸,找了一個空餘的席位,帶著荊晨坐了下去。


    荊晨在來往的人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周暢。


    “周暢大哥。”荊晨喚了一聲。


    周暢眼睛一瞥,當看到荊晨身邊的淩落時,他立刻別過臉去,當作不認識荊晨。


    “我和周暢大哥那天一起教訓了一夥馬賊,還救了一個姑娘呢。”荊晨對著淩落說道。


    淩落沒有接荊晨的話,隻是皺起了眉頭,然後看了周暢一眼,眼中不帶任何情緒。


    “淩掌門。”


    一個形容俊秀的年輕男子來到淩落所在的席旁,對著淩落行了一禮。


    “晚輩是風乂山莊的大弟子藍闕,家父命我前來招待前輩,招唿不周之處還請見諒。”藍闕說道。


    “賢侄哪裏話,請坐。”淩落見藍闕一表人才,其相貌與藍誠頗有幾分相似,便點頭迴道。


    藍闕坐定後對著荊晨點頭打了招唿,荊晨也微笑示意。


    靜怡帶著一個妙齡少女從淩落的席旁停駐須臾,最終還是選擇了另外一張桌席坐下。


    約莫半個時辰後,賓客悉數到齊,藍誠也進入客廳來招待。


    來客中,武門大派隻有龍胤山莊,藍誠請淩落過來,也有幾分撐場麵的意思,畢竟這種大肆宴請俗世人的事,很少有武門門派這樣做。因此,今日反倒是武林人士還有修行方士來了不少。


    客廳擺滿了桌席,雖說宴席上高朋滿座,但藍誠心中卻有幾分慚愧與不安,因為這次名為滿月宴席,實則是他為了邀請一人至莊上救自己妻子一命。


    他的妻子患了一種罕見的疾病,治療數載不見好轉,俗世的醫者以及武門中的氣元術師對這種罕疾均是束手無策。眼下其妻子生命漸漸萎靡,又在病中誕下一子,恐怕僅有月餘可活。


    藍誠此次真正想要邀請的人便是傳說中能夠生死人藥白骨的一位能人,甚至有傳聞,有這位能人在,天下無人可死。但是這個能人非但性情怪異,而且蹤跡難覓,近三百年來幾乎不再有消息。


    一百年前,藍誠曾聽他師父聽說過,此人氣元術與醫術極其高超,而且與地府判官崔府君有很大的交情,卻視世俗禮數為糞土。


    若想請得此人,必須設宴廣邀天下豪傑,並在宴席的最中央擺一桌最好的酒菜,酒需噴香三巷,菜肴要四十九道,必須是山珍與海錯,讓天下人看著他吃最好的菜,飲最美的酒。


    若是有俯仰不愧於天地者,無論武門抑或道係又或者其他人,設這樣的宴席求之,有求必應。


    數百年來也有不少人擺此宴席,卻沒有一個人成功過。


    藍誠擺此一席,也是無可奈何,他的夫人藥石無醫,這是最後的希望。此次他大擺宴席,是趁著山莊內的長老都外出了,否則萬一他也失敗,造成的影響非常不好,會讓世人以為風乂山莊暗地裏行為不甚光明,不是一個磊落的宗門;況且擺了一道最好的酒席在最中央,讓賓客能看不能吃,這是觸犯了待客的大忌,即便風乂山莊是武門大派,也經受不住天下人的風言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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