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與陳愨不知道去了哪裏,蓋昀去購置木材了,景池樾多半在談生意,戚美然悶在廚房裏鑽研烹飪,淩霜在閨中刺繡,這便是龍胤山莊這一代弟子的生活寫照。


    此時,蘇逸和陳愨並排走著,準備去找他們的師父解答心中的疑竇,淩落昨日已經迴了山莊。


    “大師兄,之前小師弟在擂台上胡鬧,那些肄武者的議論談話,你有注意嗎?”陳愨出聲道。


    荊晨鬧擂台的時候,蘇逸與陳愨正巧心血來潮,去看熱鬧。他們兩人在擂台下人群中的後麵,將荊晨胡鬧的事看在眼裏。


    蘇逸點了點頭。


    “大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師父這許多年來都沒有教過我們武學上的知識。”陳愨心裏有些事,猶豫了下,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何出此言?”


    “那日在肄武者大比中,我聽有些肄武者提及一些詞語,譬如‘氣元境’、‘化器境’、‘氣焰三疊’等,我上去問他們提及的內容,他們說這是武人修煉的境界。可是師父教我們這麽多年從來不跟我們講這些知識,隻是教我們如何納氣煉氣與運氣,還有便是訓練體力控製力道與對戰中的拆招過招,我們都不知道那些境界代表什麽意思。一些武學和武功師父也隻說我們基礎還不牢固,不讓我們修習。我……我在猜想,師父是不是想讓我們在武學上自生自滅啊。”陳愨解釋道。


    蘇逸沉吟半晌,說道:“我也有相同的困惑,那天六師弟在擂台上的表現雖然不比平日裏師兄弟之間的過招激烈,但是他是在完全沒有使用真氣的情況下與肄武者對戰,我自問在不用真氣的情況下根本做不到那一點。然而當後來那些肄武者知道六師弟是武門弟子的時候的那種感慨,仿佛就像在說武門弟子即便不使用真氣要戰勝肄武者也是毫不費力的事情一樣。”


    “師兄你的意思是……”陳愨疑道。


    “道理很簡單,六師弟是我們之中修為最弱的一個,連他都能不用真氣戰勝那個林聰,說明至少跟我們同輩的武門弟子都能在不運用真氣戰勝林聰,而我們不用真氣卻戰勝不了。也就是說我們比起同輩的弟子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蘇逸一臉沉重,續道,“我們沒有離開過龍胤山莊,幾乎沒見過除了我們之外的武門弟子,這或許是師父的刻意安排吧。”


    “照你這麽說來,我們現在的修為,甚至比不上別的門派門下十五六歲的弟子?”陳愨愣住了。


    “現在隨意猜測也沒有意義,我們去問師父吧,當日我就想找師父解惑,還沒來得及詢問,師父就有事離開了。”


    後山演武場,淩落看著蘇逸與陳愨,良久後仰天歎了一聲。二人已經將心中所想與疑惑之處告訴了他。


    “很多東西為師的確沒有教給你們,也有過讓你們放棄修煉的想法。”


    蘇逸與陳愨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淩落,神情困惑。


    “師父,能告訴我們原因嗎?擁有氣海的人百中無一,為什麽要我們放棄修煉?”蘇逸問道


    “我隻是不想讓你們去擔負那麽重的責任。”


    淩落看了看蘇逸與陳愨,目光中多了幾分慈愛,隨後又開口說道:“既然你們想知道,我就與你們說一些。武人修煉的確有不同的境界,分通感境、移覺境、氣元境、化器境、氣焰四境、氣魄境、平等境、桎梏三境,氣靈境和念境。從移覺境起到氣靈境每層境界又大致分為初臻、登峰和造極三個階段,念境有十轉。這些日後你們自然會懂。如今你們兩個處於氣元境造極,晨兒處於


    氣元境初臻,昀兒和霜兒他們是氣元境登峰。”


    “師父,你剛才所說不想讓我們擔負那麽重的責任是指什麽?”蘇逸聽後點了點頭,隨後又發問。他並不知道武門弟子所擔負的責任是什麽,淩落也從來沒有告知過他。


    “武門弟子修煉而變得強大是因為世間存在兇獸和魔族。”淩落猶疑一會兒,終是開口說道。


    “兇獸?”


    “魔族?”


    蘇逸與陳愨二人對望了一眼,神情茫然。


    “兇獸是異獸嗎?”蘇逸對異獸倒是清楚,那是一類可以擁有靈智、可以進行修煉的野獸的總稱。


    “不是。隨我來吧,既然你們有了疑惑,我也該讓你們選擇以後的道路了。”說罷淩落轉過身去向山莊內部行去。


    蘇逸與陳愨二人雖說不明白師父的話,但也沒去多問,二人隨著淩落的腳步跟上。


    半晌後三人來到後山一扇石門前,石門高有三丈,極為古樸。這裏一直是山莊的禁地,即便淩落對他的弟子七人寵愛有加,也不許他們靠近。


    雖說是禁地,但此處卻沒有多麽宏偉的建築,也沒有禁地獨有的神秘感。有的隻是一扇巨石門,石門的上方有一匾額,書寫著“武典閣”三個大字。


    或許與龍胤山莊的低調做派有關,這裏的確沒有太多的奇特之處。


    而巨石門前站著兩位白發老者,有如護衛。兩位老者身上落滿灰塵,沒有半分動靜,仿若兩尊石雕,察其麵容卻是能夠發現二老的麵色有著幾分紅潤。


    “兩位師叔。”淩落對著兩位老者抱拳行禮。


    兩位老者同時睜開雙眼,那兩雙眼眸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目光掃過後落在了淩落的身上,兩雙鷹眼才收斂了凜冽之意。


    “原來是阿落啊。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其中一位老者微笑道。


    “師叔看守武典閣,幸苦了。”言罷淩落便讓蘇逸陳愨過來,介紹道,“這兩位是你們的師叔祖,也是龍胤山莊的長老逐月、隨陽。拜見吧。”


    蘇逸與陳愨二人立刻屈膝跪地向二老叩首。


    “起來吧。看來底子還不錯,就是年紀不小了。”其中一位老者目光一掃二人,隨後點頭道。這位老者眉間有個月形印記,倒有幾分鐵麵無私包青天的意味,便是淩落口中的逐月長老。


    “你這小子,收了弟子也不來讓我們看看,都長這麽大了。”隨陽也看了看蘇逸與陳愨,又看向了淩落,目光中有幾分怪責之意。


    淩落略有尷尬地一笑,隨後道:“兩位師叔,今日請打開武典閣。”


    “好。”


    二人同時雙手結印,印法幾經變換後二人一掌排出,掌風唿嘯,兩張透明的大手便落在了石門之上。


    古樸大門吱呀一聲便緩緩打開,隨著石門的開啟武典閣內傳出一聲吟嘯,其聲如龍。但是武典閣之中仿佛是連光線都無法進入一般,從門外向內望去,隻有一片黢黑。


    淩落帶著蘇逸與陳愨二人便走進武典閣。一進了石門,便豁然開朗起來,閣內並不是一片黑暗,反而是像一片明淨的天宇,一片湛藍之色。天宇之下有著無數流雲,而流雲之中似乎有著什麽東西四處躥騰。


    “那是……龍!”蘇逸抬頭看著躲在流雲中似蛇非蛇的生物,微眯雙眼後才發現無數的流雲中是一條條騰龍。


    “不對,那些龍的體內是卷軸和書籍,這些是武學和武功!”陳愨剛發現那些騰龍體內的卷軸書籍便驚叫了起來。隨後他又向四周望去,那


    碧澄的天空下騰飛著許多條龍影。


    “這些都是龍胤山莊的武學典籍,不過我讓你們看的並不是這些。”淩落繼續往閣內深處走去,蘇逸與陳愨也收了心思跟了上去。


    複行了一盞茶的時間,三人進了一間偌大的祠堂。


    映入眼簾的是無數的神主牌與燭火,在神主牌的正上方,懸掛一張匾額。


    “武魂長存。”


    淩落走近神主牌前的蒲團屈膝跪下,蘇逸與陳愨在其後方也跪了下去。


    “這些先輩都是在與兇獸和魔族的鬥爭中隕落的。其中不乏念境的頂級強者。你們的師祖也是在與魔族的鬥爭中重傷,最後隕落。”淩落說道。


    蘇逸與陳愨登時震驚了,這些先輩竟然都死於兇獸和魔族手中。


    “武人加入了門派便成了武門弟子,無門派的便是散修。隻要是武門弟子便是有著使命,鏟除兇獸,守衛生靈,後來魔族也成了武門弟子的敵人。武門弟子潛心修煉便是為了等著兇獸和魔族的出現,將其剪除。無論是大溏的武門還是別國的武門,甚至是異獸中的修煉者都有著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兇獸和魔族。”淩落繼續說道。


    “師父,這使命跟你讓我們放棄修煉有什麽關係?”陳愨在心中思考著武人這一使命,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妥,身為武門弟子,守衛生靈也是責無旁貸。


    淩落沒有答話,他站起身來走到神主牌前的桌案上,案上陳列著一份份卷軸。淩落取了一份卷軸,袖袍一揮,卷軸展開,一道刺眼的光芒從卷軸裏迸射而出。


    “這是一千年前的戰場,也是為師要給你們看的東西。”


    光芒漸漸柔和,射在樓閣的頂格上。蘇逸與陳愨抬頭望去,那些柔和的光線匯聚成一幅幅流動的圖像,如同仙畫,聲形並茂。


    那是一片天昏地暗的戰鬥,圖像裏的天空之上十幾個人踏空而立,在半空中合圍,臉上都是嚴肅的神色。


    而在那些人的中央是一個不知名的生物。


    蘇逸觀察那頭不知名生物的體型再與周圍的人對比一番,發現這怪物竟然有二十丈高。怪物的頭部與雞有幾分相像,卻比雞頭大了無數倍,其身臃腫,兩足站立,雙爪如鼠,一根巨尾如山脈一樣。


    圖像中十幾個人將怪物圍在其中,這些人手中或結印或執劍或操刀,正在與怪物對峙。


    某一時刻一道道攻擊正中中間的怪物身上,百丈劍光、千尺刀芒將怪物腳下的大地撕裂成一道道如淵裂縫。


    影像中這些人的表情頓時興奮起來,然而下一刻,一根巨爪一掃,十餘人連慘叫都不曾發出便化成了一團團血霧,死不見屍。


    柔和的光線不停變幻,影像裏都是許多人圍攻那些不知名的生物,這些生物有的甚至長到了千丈龐大。


    蘇逸與陳愨知道圍攻它們的那些人便是武門弟子,而這些武門弟子與怪物一比,簡直就像是螞蟻圍攻大象一樣。


    怪物將一些武門弟子直接抹殺,其餘的被它們塞進嘴裏,發出嘎嘣的脆響。


    一幕幕影像栩栩如生,令得觀看的蘇逸與陳愨如臨其境。以至於他們猜到那些怪物便是師父所說的兇獸時,全身不自主的顫抖起來。


    “那……那就是……兇獸嗎?”陳愨顫聲問道。


    蘇逸看向陳愨,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那張頗顯俊朗的臉上刷白一片,細密的汗珠趴在臉上,都是冷汗。


    淩落收起卷軸,光芒也隨之不見,樓閣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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