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辯以冉操大獲全勝終結。


    而祝永亭,則淪為人們不恥的對象。


    期間,關於祝永亭散步流言汙人名聲的詳細行徑,也引起許多人的猜測與議論。


    一時間,人們看向祝永亭父子的時候,都在指指點點。


    祝玄之一張老臉,有些繃不住。


    至於祝永亭這個兒子,祝玄之也隻能長歎,因為這個兒子基本上算是毀了。


    現在還能怎麽辦?


    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情,漫說是那個劉蘇,就怕大中正庾鑫和會稽相陸納,都會看不上了祝永亭。


    況且他祝玄之還說了,要將祝永亭逐出祝家!


    自己的親生兒子,祝玄之若不是為了保護家族聲譽,也不至於會如此狠心。


    現在,隻能迴到上虞,再想想下一步的計劃了!


    祝玄之帶著已經抬不起頭的祝永亭下了山,但是祝永亭還不服氣,人都下山了,突然恍然大悟地說道:“父親,方才孩兒中計了!這個劉蘇,他說他手中的書帛中,記載著我們家中仆人的口供,但那些賤奴連字都不認識……不行,我要迴去找他再理論!”


    “夠了!”祝玄之怒喝一聲,然後又問道:“什麽書帛?”


    祝永亭便將書帛的事情說了一遍,還把冉操當時的原話也說了出來。


    祝玄之看著這個兒子,失望至極!他怒甩衣袖,問道:“你為何當時沒有察看那書帛之中,到底寫了什麽?再者,吳郡與會稽雖然相鄰,但兩地郡城也相隔數百裏,現在又是嚴寒大雪,兩地來往一趟沒有兩個月如何能成行?你……你為何如此愚蠢!”


    祝永亭懊悔地答道:“孩兒當時聽到他言及家中奴仆,況且那散步流言的賤奴確實被伯父派遣到吳郡去了。”


    “你伯父為何要派遣他去吳郡?”祝玄之又問。


    祝永亭答道:“自然是讓他遠離上虞,暫避風頭,以免他被謝氏或者劉蘇揪出來!”


    “你既然知道你伯父的用意,為何方才卻還被那劉蘇給唬住了!”祝玄之怒道:“你這不是愚蠢,又是什麽?現在,你居然還想迴去理論,簡直是可笑!”


    祝永亭這才驚醒。


    是呀,確實很可笑!


    因為散步流言的事情,他自己都已經承認了。


    現在還迴去爭,縱使知道那書帛裏麵的內容都是虛假偽造的,那又有什麽意義?


    祝玄之搖頭歎道:“這個劉尹之子,神鬼難測啊!看來,這一次我們都錯了……為今之計,隻有速速迴到上虞,然後你隨我還有你伯父,一起到東山去拜見謝安石。希望他能看在謝祝兩家姻親的份上了,能給你指出一條明路來!”


    祝家父子,坐上牛車,便迴上虞去了。


    郡學中,走了祝家父子,論辯也已經完畢,自然便開始上課。


    冉操和謝玄等,自然也要告辭。


    現在冉操還身處孝期之中,自然不能遠行。


    送謝玄來郡城求學,這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冉操真正的目的,就是為自己平反,隨便懲治一下祝永亭。


    現在這兩個目的都已經達到,他也沒有繼續留在郡城的必要,便來向許詢、陸納、庾鑫等人告辭。


    可是當冉操走過來的時候,陸納卻伸手抓著冉操的手臂笑道:“讓我摸摸……”


    眾人都不解陸納的意思,隻見陸納居然真的在冉操的手臂與手掌摸了起來。


    這讓冉操很尷尬,他收迴雙臂,拱手道:“使君,劉蘇是前來告辭的!”


    “告辭?”陸納望著冉操,不語。


    冉操道:“劉蘇孝期在身,此番送表弟前來郡城入學,已經耽擱了時日,還須盡早迴到東山,在墳前為父親守孝!”


    “孝心可嘉!”陸納點點頭。


    但是,陸納卻沒有準許冉操告辭。


    這讓冉操有些奇怪,便又拱手道:“不敢當陸使君誇獎,劉蘇這便告辭了!”


    這是冉操第二次請辭。


    陸納卻迴過頭,將耳朵朝庾鑫伸了過去,嘴裏說道:“大中正你可是在喚某?”


    庾鑫一臉茫然……


    陸納卻隻作沒有聽到冉操的話,依舊望著庾鑫。


    冉操無奈,隻得再次請辭。


    三辭而不受,不過這一次陸納卻是不好再裝作沒聽到了,他迴頭笑道:“雖然汝孝心可嘉,但若是就此離開郡城,便教某心中略有缺憾了!”


    冉操迴頭,看了一眼謝道韞,有求助的意思。


    他和陸納根本不熟悉,還是第一次見麵,不知道陸納到底想幹什麽。


    謝道韞不同,她久居江東,又是士族子弟,相信知道不少陸納的脾性,應付起來應該容易得多。


    可謝道韞卻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冉操立馬明白了,謝道韞她現在是女扮男裝,不好上來說話,怕被識破。


    於是冉操隻能硬著頭皮問道:“不知道使君,還有何見教!”


    陸納笑道:“吾生平無愛,唯好書法!”


    冉操明白了陸納的意思,他也想要一副字了。


    其實冉操的字,寫得並不是非常的出色,算不上頂尖。


    單從書法的境界而論,和王羲之要差了很遠很遠。


    隻不過瘦金體是一種新的字體,人們獵奇之餘,自然覺得珍貴。


    陸納的意思很明顯,冉操也體會到了。


    可是這幅字,冉操卻不想寫!


    因為他有些心冷,並不是因為冬天寒冷而覺得冷,而是因為他剛剛和祝永亭在論辯的時候,提起山下凍死的那一家三口之事,可是這些人的處置卻非常冷淡。


    就連作為會稽相的陸納,也隻是隨手讓人埋葬了屍首,便草草了事。


    難道這些人的心目中,百姓的性命就真是賤如草芥嗎?


    這大雪還在下,嚴寒還遠未過去,百姓陸續還會有人凍死、餓死,可是作為郡守的陸納卻更關心自己的興趣愛好,並沒有別的表示。


    當然,不止是陸納一個人,其他人也是一樣。


    就連時人敬重的許詢也如此,還有這學舍之中的學子們,以及那個出身貴族的大中正庾鑫。


    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就此事,出來說點什麽……


    冉操的心中,突然覺得東晉這個時代的人心,還真的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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