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可真是出了一道大難題啊。


    雷允恭心中哀歎不已,不過,哀歎中還夾雜著些許興奮。


    危機!


    是危,也是機!


    這差事,若是辦好了,日後的前程,怕是不用愁了!


    自知之明,雷允恭是不缺的。


    官家對他是什麽態度,他心裏還是有點數的,畢竟不是嫡係(指潛邸舊臣),親近或許有。


    但絕對沒到心腹的地步。


    而這一次‘裁軍’之議,無疑是他的‘投名狀’!


    真正的那種。


    之前辦的那些事,不過是小打小鬧,算不得大事。


    ‘此事務必仔細斟酌,再斟酌。’


    一時間,雷允恭還沒有想好具體的章程。


    每逢大事須靜氣,這是幹爹教他的。


    雷允恭決定暫緩幾天,待到考慮好了,再約丁謂見麵。


    ……


    ……


    ……


    王相公府。


    拜相的詔書一出,王曾的府邸前邊是一派門庭若市的景象,投拜帖的人是絡繹不絕。


    宰相之職,位極人臣,幾乎是一人之下,身居高位者,身邊定然不缺奉承的人。


    而王曾本人又是北方士人的首腦之一,之前他亦是參政,想要巴結他的人,本就很多。


    拜相之後,隻會更多。


    不過,今日的王曾卻沒有功夫理會那些拜帖,哪怕拜帖的人當中有他的心腹。


    今天的他,要好好感謝一個人。


    呂夷簡!


    此次他能拜相,呂夷簡是出了大力的。


    起初,他並不知道馮拯致仕和呂夷簡有關,直到馮拯和他見了一麵,隱晦的提到了此事。


    然後,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馮拯致仕一事,還有那麽多的故事在裏麵。


    因此,王曾才會在今日宴請呂夷簡。


    獨宴他一人!


    這既是感謝,亦是對外釋放的信號。


    把酒正酣之際,王曾笑吟吟的調侃道。


    “坦夫啊,坦夫,你瞞的我好苦。”


    “王相,此事既為我自己,亦是為你,無須多言。”


    說話間,呂夷簡的臉上掛著謙遜的笑容。


    馮拯為什麽要故意找王曾言及致仕之事?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幫了王曾那麽大的忙,呂夷簡單單隻為了一個參政的位子?


    那必然不是。


    雖然他很大概率能夠接任參政,但他也不是唯一的選項。


    其實,對於自己能夠直接轉遷參政,他是有些意外的。


    在他原有的計劃中,應該是由他人告知王曾‘馮拯致仕’的貓膩,然後由王曾推薦他轉遷參政。


    結果誰知,詔書中不僅拜王曾為相,還順帶把他給提到了參政的位置。


    不過,意外歸意外,結果終究是好的。


    直接升為參政,也省了呂夷簡一番功夫。


    “也是。是我著相了。”


    王曾先是‘恍然’,然後大手一揮。


    “來,坦夫,你我共飲此杯!”


    此時,在王曾的眼中,呂夷簡忽然變得有些高深莫測起來。


    悶聲不響的就逼退了一位三朝老臣,東來呂氏的人脈,果然不可小覷。


    另外,不止是呂夷簡本人意外,王曾也對拜呂夷簡為參政的詔書,很是意外。


    一次性拔擢宰相和參政的詔書,不是沒有先例。


    但次數極少!


    一般而言,推舉參政之前,官家或者太後,應該事先征詢一下宰臣的意見。


    雖然官家有權直接任命,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像這次,直接提拔某某某為參政,自國朝開國以來,絕對是罕見行為。


    ‘應是官家年輕之故。’


    王曾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找了個理由說服了自己。


    他不願意去深想此事。


    反正結果是好的。


    過程,沒那麽重要。


    重要的是他終於熬出頭了!


    宰執天下,一直是他的奮鬥目標。


    而今相印加身,他的很多抱負都有了施展的空間。


    同時,有他和呂夷簡在宰輔班子中,北方士人也能挽迴部分劣勢。


    年初那會,先帝登遐,太後監國,官家又年幼,麵對這種局麵,王曾心中滿是憂慮。


    生怕一不小心,帝國就走上了歪路。


    縱覽古今,幼主當國,多是朝政禍亂之機。


    彼時,即便王曾再怎麽樂觀,也不會想到今日。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丁謂便有了日落西山之景,不止如此,太後也沒了之前獨斷乾坤的架勢。


    當然,最讓王曾開心的莫過於官家的表現。


    幼衝之年的官家,竟然有了幾分明君的風采,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風采越來越盛。


    也許,最好的時代就要來了!


    隻是……


    忽然間,王曾的腦海中冒出了‘官家’曾經發表過的言論。


    ‘官家’似有秦皇漢武之誌。


    開疆拓土,固然功耀千古,但窮兵黷武亦是要不得的。


    秦,為何二世而亡?


    暴政也!


    好戰也!


    一輪又一輪的征戰,百姓早已困頓不堪。


    一生窮兵黷武的漢武帝,亦是耗盡了大漢的國力。


    武帝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貢賦三分之一,一供宗廟,一供賓客,一充山陵。


    以全國三分之一的財賦修陵,一修便是幾十年,可謂是窮奢極侈。


    如果不是文景二帝積累下的龐大家產,如果不是桑弘羊善於理財,如果不是武帝及時醒悟,大漢說不定就敗在了武帝的手中。


    (ps:以上不代表作者本人觀點,隻是王曾的觀點,或者說宋朝士大夫的觀點)


    另一邊,眼見王曾露出凝重的神色,呂夷簡不由一愣。


    “王相?”


    沉思片刻,呂夷簡麵帶疑惑道。


    “您這是?”


    聞言,王曾迴過神來,歎了口氣。


    “坦夫,日後你我二人,還需守望相助。”


    聽到這話,呂夷簡仍是不解,繼續用疑惑的表情看向王曾,希望對方解釋一番。


    王曾見狀目光一轉,對著西北方向看了一眼。


    “算算日子,曹家那小子應該到了邊地。”


    “坦夫,官家先召曹韋歸京,後又拍曹家小子出使邊地,我擔心,未來邊地怕是刀兵再起。”


    此話一出,呂夷簡立馬明白了王曾臉色突變的原因。


    文人嘛,肯定是不喜歡打仗的。


    不止是王曾,呂夷簡也是這麽想的,但相比於王曾,他對待戰爭的態度,就要靈活許多。


    他認為,隻要是在財政允許的條件下,官家若是想打,也不是不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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