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恭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福寧殿。


    官家愈發有聖君的氣象了,舉手投足間,滿是天子威儀。


    天威如獄!


    深不可測!


    雖然不知道官家為什麽要他拿下造作所,但官家必定是有深意的。


    隨後,雷允恭又例常去了一趟寶慈殿,給太後請安,是必不可少的。


    哪怕他現在已經改換門庭。


    官家一日沒有親政,太後那邊就不能鬆懈。


    甚至官家親政了,該做的仍舊要做。


    結果,雷允恭又一次撲了個空,他在去福寧殿之前就去了一趟寶慈殿。


    那會兒,太後正在內東門小殿議事。


    得知太後不在,雷允恭隻得在原地等候。


    內東門小殿。


    錢惟演被劉娥單獨留了下來。


    對於錢惟演,劉娥還是很看重的,錢惟演到底是吳越王室的後人,家世顯赫,又頗有文才,


    此外,錢惟演絲毫不介意劉美家世微寒,主動將妹妹嫁給了劉美。


    如此一來,雙方便是實打實的姻親。


    “希聖,可是奇怪吾為何將寇相召迴?”


    兩府大臣們都走了,在場的隻有內侍和宮人,劉娥的姿態也放鬆了許多,直接喊起了錢惟演的字。


    “太後自有深意。”


    錢惟演打定主意裝個湖塗鬼,在這件事上,他不會發表任何言論。


    太後,丁相,寇相,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神仙打架,他遭不住。


    “唉。”


    劉娥見狀,故意歎了口氣,語氣哀怨道。


    “吾又何嚐想召迴寇相,還不是……”


    “罷了,不提也罷。”


    劉娥的欲言又止,可謂是恰到好處,既提醒了錢惟演什麽,又留下了令人遐想的空間。


    她相信錢惟演能明白。


    其實,對錢惟演劉娥還是防著一手的。


    錢惟演不僅是劉美的姐夫,同時和丁謂也是兒女親家,劉娥也無法確定他到底站在哪一邊。


    另一邊,錢惟演聞言心中一動。


    他心中早有猜測,如今太後的舉動,無疑是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


    不過,他還是沒有參與的心思。


    緊接著,兩人又閑聊了一陣,大約一刻鍾後,錢惟演也離開了內東門小殿。


    ……


    ……


    ……


    崇德坊。


    王相公府。


    王曾又一次將呂夷簡約到了家裏,還是後院,還是熟悉的池邊小亭。


    隻是今天的王曾,心情明顯比上次好上許多。


    寇相即將迴來,即使不是重新入主中書,他仍然為寇相感到高興。


    “坦夫,來,我們手談一局。”


    下人擺上棋盤後便非常識趣的離開了亭子。


    “好。”


    呂夷簡今天的心情也算不錯,雖然他和丁謂之間沒什麽恩怨,但他的出身就決定了,丁謂和他不是一路人。


    呂蒙正是他的親伯父,王曾的伯樂王旦是他的座師,王曾的嶽父李沆是他伯父的同僚。


    同時,王旦也是呂蒙正推薦上去的人。


    呂夷簡的身上早已被貼滿了標簽,他必然是站在丁謂對立麵的那一批人。


    最後,還有一點,也是至關重要的一點。


    丁謂的南人!


    呂蒙正、王旦、李沆、寇準、李迪、王曾、呂夷簡、魯宗道都是北方人。


    宋初,南北對立的情況十分明確,北方出身的士人大多看不起南方人。


    南方乃是下國之人,備受北人歧視。


    (宋是承自後周,位於北方,而南方當時割據十分嚴重,屬於被征服的一方,所以北人瞧不起南方人)


    而丁謂正是南方士人的首領,大批出自南方的官員牢牢的圍繞在丁謂左右。


    寇準和丁謂之間的爭鬥,內核便是南北之爭。


    如今,寇準被太後重新召迴,這對北方士人而言,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棋局進行到半途,王曾忽然停下了落子的動作,剛剛呂夷簡的落子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


    因此,王曾很是詫異。


    “坦夫,你的心不靜,可是有心事?”


    呂夷簡麵露難色道:“確實有一樁心事。”


    他在擔心他的姐夫魯宗道。


    旋即,呂夷簡借著機會將那天發生的事告訴了王曾。


    聽完他的講述,王曾沉默半晌。


    王曾深受李沆和王旦的影響,為政風格更加傾向於‘因循無為’,秉承祖宗之法。


    所以,他對魯宗道的言論不是很喜歡。


    就在這時,王府的管家急匆匆的趕到八角亭。


    “相爺,宮裏來人了。”


    聽到這話,王曾和丁謂打了聲招唿便起身向著前院趕去。


    約莫一刻鍾後,王曾又重新迴到後院。


    “王相,可是宮中來了什麽旨意?”


    呂夷簡仍然等在八角亭,眼看王曾迴來了,他不由問道。


    “嗯。”


    王曾點了點頭:“太後遣中使過來詢問,有沒有適合教導官家的名師。”


    聽到這話,呂夷簡默然不語。


    該來的還是來了。


    王曾微微一歎:“坦夫,其實貫之(魯宗道的字)不去宮中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不論如何,魯宗道也是他們自家人。


    哪怕王曾和魯宗道的政治觀念不同,該保,還是要保的。


    “也是。”


    呂夷簡歎了口氣:“我姐夫確實不太適合去宮裏教官家。”


    “對了,王相,你推薦了何人?”


    “知兗州,孫夕郎。”


    (備注,夕郎是給事中的別名,此時孫奭的職位是給事中、知兗州,給事中是寄祿官


    寄祿官:相當於確定俸祿、官品、衣著等的階官,對比現在,相當於享某某級別待遇)


    聽到這個名字,呂夷簡既感到意外,仔細一想,又是情理之中。


    孫奭,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太宗朝時,孫奭便在國子監擔任直講,隨後又先後修訂勘正了《五經正義》和《七經正義》。


    (孫奭的資曆,擱到現在,大概相當於高考教材的主編)


    單論經學,無人能出其右。


    此外,孫奭又是馮元的老師,天然和他們份屬同一陣營。


    最後,讓官家去學經學,肯定能滿足太後的需求,一入經學深似海,官家短時間內肯定沒時間想別的了。


    “如此,甚好!”


    對於王曾推薦的這一人選,呂夷簡很是認同,搜遍記憶,他也沒發現比孫奭更合適的人選。


    曆經三朝的老臣,不論是資曆,還是學問,亦或者教學方向,全都切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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