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龍建皺眉。


    白沉沒有解釋,而是用手指按下了‘no’的選項,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轉頭問道:“王陵璃華子什麽時候被送過來?”


    “三十分鍾以後。”龍建看了一下通訊器上的訊息。


    “比我想象得要快。”白沉走到了吧台邊上,心腹的調酒師立刻為他遞上了一杯果汁。


    白沉的大多手下基本都明白他的喜好,他很少喝酒,即使喝,也隻是淺嚐即止。龍建曾經問過為什麽,白沉隻是用‘酒精使人的大腦愚鈍’這一個理由糊弄過去了。龍建知道這不過是個借口,真的到了白沉這種程度,恐怕再多的酒精都無法使他混亂。


    “這邊不管了嗎?”龍建用眼神示意了電腦的方向。


    “等有通話接進來再喊我。”白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蘋果汁,“很不錯的味道,哪個牌子的?”


    “我自己調製的。”調酒師受到鼓舞之後,整個人都興奮不已,“我混合了一點別的果汁進去,大人如果您喜歡的話,我多給您調製一些,這樣您在家也能喝。”


    “謝謝,霧司,麻煩你了。”白沉習慣性地笑了笑。


    “不,能為大人服務是我的榮幸。”霧司臉上的表情充滿了狂熱。


    龍建站在白沉身後,他什麽也沒說,隻不過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又一個腦殘粉。


    三十分鍾後,龍建的手下帶著王陵璃華子進入了酒吧,為了不讓王陵璃華子知道基地的位置,他們特意蒙上了她的眼睛,直到抵達目的地,才解開了她的眼罩。


    王陵璃華子的待遇絕對算不上好,本來她年輕漂亮,身材又不錯,應該是男人們追逐的對象,奈何論相貌,她比不上白沉,論才華,她更是拍馬都不及白沉,論氣質……你在和他們開玩笑嗎?白沉那是笑一笑就能虜獲一批腦殘粉的存在,王陵璃華子算神馬?


    退役的軍人們表示……他們看慣了各個方麵都立於頂點的白大人,麵對王陵璃華子的時候,他們隻覺得……恩,不過就是個小/屁孩嘛!做壞事都要靠別人幫她擦/屁/股,也太沒用了!白大人居然對這樣的小女孩另眼相待,真是搞不明白!不少白沉的腦殘粉甚至對王陵璃華子非常不滿,他們哪一個不必王陵璃華子出色?大人也該多看看他們才對。


    抱怨歸抱怨,這些軍人們對白沉的命令還是絕對服從的。反正白大人隻讓他們把人完好無損的帶迴來,他們動作稍稍粗魯一些也沒關係,不是嗎?


    於是綁著王陵璃華子的繩子怎麽緊怎麽來,和她說話的語氣怎麽恐怖怎麽來,饒是王陵璃華子不同於一般的女高中生,這一路來也夠嗆。她本來就受到了驚訝,那些退役軍人們的舉動無異於雪上加霜,等她見到白沉的時候,臉色簡直蒼白憔悴到了極點。


    王陵璃華子心知白沉也不是什麽善良的人,她恐怕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不過至少白沉不會殺了她,這才讓她稍稍放心一些。


    解開蒙著的眼罩,映入眼簾的就是白沉溫柔繾眷的笑容,他坐在吧台上,朝她舉杯示意,黑色的頭發有序的散落在耳際,動作隨意,可偏偏有股子瀟灑優雅的氣質,就連手中的果汁,看起來也像最上等的美酒一般,在燈光下,折射出令人暈眩的色彩。


    王陵璃華子被晃花了眼睛,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話來,完全的被對方身上若有似乎的氣勢壓製住了。這一刻,她甚至生出一種強烈的錯覺來,坐在她眼前的人……就是槙島老師!那個借給了她力量,蠱惑她犯罪的槙島老師……


    “喜歡嗎?”白沉突然開口問道。


    王陵璃華子愣了一下,原本重疊的身影漸漸消散,是的……白大人和槙島老師還是有一些不同的,雖然她無法用語言描述,可她……感覺得出來……


    白沉沒有理會王陵璃華子的發呆,而是繼續說道:“以後這裏就是你生活的地方。”


    “這裏嗎?”王陵璃華子環顧了一下四周,酒吧的環境有些老舊,可地方很大,從樓梯來看,至少有兩層甚至以上,對於被公安追捕的她來說,這樣的環境她不能奢求更多了。


    “恩。”白沉點了點頭,“和他們一起。”


    “他們?”王陵璃華子皺起了眉。


    白沉看向了兇神惡煞的退役軍人們,語氣溫柔地說道:“沒錯,就是護送你來的那些人,他們會照顧你。”


    王陵璃華子大驚失色,她激動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可我是女孩子,和一群大男人住在一起……”


    她的後半句話還沒說完,就在白沉深不見底的眼神下閉嘴了。


    那是純粹的,令人根本無法升起反抗之心的黑暗……


    “這樣不是很好嗎?”白沉又笑了,明明是相當好看的笑容,但卻直叫人毛骨悚然,“安安靜靜的。”


    “……”王陵璃華子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不要忘了我救你的條件。”白沉輕勾起嘴角,“你舍棄了所有的一切,換來了苟且偷生的機會,你的生命,你的尊嚴,你的靈魂,所有的東西都屬於我,如果違背我的意願……”


    王陵璃華子冷汗涔涔,她吞了口唾沫,盡量保持著表麵的冷靜道:“我……明白……”


    “不用那麽緊張。”白沉的眼神異常溫柔,“我是不會殺了你的,就算違背了我的意願,我也會讓你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活著才能體會到這世間最可怕的痛苦。”


    “您是打算……動用私/刑折磨我嗎?”王陵璃華子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氣。


    “不。”白沉把杯中的果汁一飲而盡,他走到了王陵璃華子的身邊,用指尖挑起對方一抹黑色的長發,語氣柔和而平緩,“肉/體的折磨浮於表麵,膚淺而又愚昧,心靈的折磨,才是讓一個人痛苦崩潰的最好辦法。”


    王陵璃華子知道自己不該反駁,可她還是忍不住,“我已經沒有精神上的弱點了,我的父親……我所有的親人都已經離世了,就算這樣,你也能折磨我的靈魂嗎?”


    白沉微微一笑,他鬆開了手,黑色的發絲毫不留戀的從他手中滑落,他重新坐迴了沙發上,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向了王陵璃華子,“若內心沒有渴望的事物,你就不會如此恐懼死亡。”


    王陵璃華子的瞳孔猛地驟縮,“這隻是本能而已……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怕死,人人都畏懼死亡!”


    “或許是這樣。”白沉並沒有反駁,“但……連靈魂都願意舍棄,也要換取存活下來的機會,你認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人,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


    “……”王陵璃華子欲言又止。


    “就像你說的那樣。”白沉直視王陵璃華子的雙眼,“你的朋友是虛假的,你從未真心對待過她們,這個世界上,你隻愛你父親一人,可他也離你遠去,死在了名為‘西比拉’的係統之下。”


    “朋友和親人都舍棄了你,你在這世上空無一物。”白沉的語氣很平淡,仿佛不過是在談論一件無趣的事情,可偏偏充滿著煽動人心的魅力,“但這樣的你……卻選擇了舍棄所有的一切,隻為繼續‘活下去’,為什麽……?”


    “如果不是內心深處有著深深的渴望,在這世上已經失去一切的你……又為何要繼續這枯燥無趣的生命?”


    “我……”王陵璃華子劇烈的動搖著,沒錯……她早就已經失去了一切,父親離他遠去,犯罪的事跡又敗露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她的容身之處,可是為什麽就算出賣靈魂,她也想繼續活下去呢?難道……她真的在渴望些什麽?


    “不可能……”王陵璃華子抬起頭,情緒有些激動地反駁,“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渴望些什麽,你又為什麽會知道?”


    白沉沒有迴答,他隻是就那樣平靜的注視著王陵璃華子,臉上依舊掛著溫柔的笑容。


    這一刻,王陵璃華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就連在麵對泉宮寺的那把獵槍之時,她都從未如此害怕……她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內心,仿佛都在那雙漆黑的眸子之下暴/露無/遺……


    “不想知道嗎?”白沉用手指向了王陵璃華子的心髒,即便在這種時候,他的語氣依舊是溫柔的,“你心中真正渴望的事物……”


    “您……知道嗎?”王陵璃華子有些怔忪,不知何時,她已經開始完全相信這個男人所說的話。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或許……真的能夠告訴她一切的答案……


    極致的恐懼衍生出極致的崇敬,極致的崇敬……又轉化為盲目的信任……


    人類的心理或許是這世間最複雜,也最無解的難題……


    “啊,很簡單的答案。”白沉低沉的嗓音在空氣中綻開,如同引誘羔/羊墮入地獄的惡魔,“隻是你一直沒有意識到罷了。”


    “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


    “我曾經說過你的畫沒有靈魂,隻是無數美麗的聚集體,雖然彰顯了強烈的存在感,但本質卻是空洞的,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真正渴望的東西。”


    “你選擇了在人群最多的地方展示作品,希望能夠借此喚醒安逸麻木的人們,可是你心中真正想要的隻是如此嗎?”


    “不,你有著更大的野心,更深的渴望,你想要改變的是這個社會,這個在西比拉係統支/配下畸形的社會,你的畫作並不是純粹的展現‘美’這種形態,而是為了打造能讓父親盡情創作,自由發揮藝術的世界。”


    “讓父親……盡情地創作?”王陵璃華子的眼神變了,她看向白沉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絲狂熱。


    “沒錯。”白沉朝王陵璃華子伸出了手,“不想用自己的靈魂創造出更美麗的作品嗎?讓‘真正’的理念在這個社會‘感性’的顯現,如果是你的話,相信一定能夠做到吧……”


    王陵璃華子的心底湧起了難以言喻的感情,激動,興奮,瘋狂,她感受到了比槙島老師蠱/惑她犯罪時更強烈的震動……


    如果跟著這個人的話……或許真的能夠改變這個世界……


    那個讓父親能夠自由創作,被世人認可的世界,她絕對會讓在九泉之下的父親看到!


    王陵璃華子無法拒絕的握住了白沉的手,她知道一旦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收不迴了,可她不後悔!她的藝術……才剛剛開始!


    “謝謝……”白沉輕輕笑道:“你願意理解並加入這個隊伍……”


    “不,我發現以前的自己太渺小了。”王陵璃華子又恢複了在學院時的優雅氣質,和白沉談過之後,她重新找迴了自信,“我聽信了槙島老師的話,認為那樣的‘藝術’就是我所追尋的東西,您說的沒錯,過去的我創造出的不過是空洞垃圾的作品罷了。”


    “不過看了那樣的作品,我才知道你身上有著槙島所沒有發現的潛力。”白沉說起謊來毫無壓力。


    “也隻有您會這樣說了。”王陵璃華子看著那群兇神惡煞的退役軍人,她釋然地笑了起來,“我終於知道您的身邊為什麽會聚集那麽多人了,白大人,您知道您和槙島老師最大的不同在哪裏嗎?”


    “願聞其詳。”白沉來了興趣,本以為是個沒多大用處的女孩,結果倒是出人意料。


    “應該是……包容力吧。”王陵璃華子笑道:“就算知道您是抱著目的接近我們,可在和您談過之後,還是會心甘情願的跟隨著您,因為……大家一定都發覺了吧……”


    “就算是毫無價值的人,您也不會輕易放棄。”王陵璃華子有些感慨,“您相信著每個人身上的力量,被西比拉,被這個世界驅逐的我們,隻有在您的身上才能感受到那種公正的對待,而一旦嚐過這種滋味,恐怕沒有任何人願意輕易放棄吧……”


    退役軍人們瞬間對王陵璃華子的觀感好了很多,他們總算明白大人為什麽要救這個女孩了。


    白沉表示……他不舍棄任何人隻是因為他不能殺人而已……騷/女,想得太多是種病啊!白沉心情有些複雜的默默收下了這張好人卡,他的反派角色明明之前一直演得挺酷炫狂霸拽的,怎麽來了個妹子之後就整個畫風不對了呢?


    “你身上有傷,今天就先早點休息吧。”白沉最後還是沒說什麽,讓其中一個手下帶王陵璃華子上樓了。


    一個小時之後,龍建看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信息,他立刻稟報道:“大人,通訊器被接通了。”


    “我知道了。”白沉重新坐迴了電腦前,他沒有戴上耳機,而是直接點了接聽,“看來你花了一些時間找人。”


    “畢竟需要有人替我拿著通訊器,不是嗎?”槙島聖護輕輕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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