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誌威苦笑了一聲,撫上自己的額頭,緩緩地說道:“我現在已經開始發高燒了,維持清醒的時間不會太長,在我暈過去之前,我們必須把話說清楚!”


    “好,沒問題!你想說什麽?”方燁重新坐迴沙發上,靜靜地望著他。他居然會拖著這樣的身體來找我談話,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林誌威沉默了一會兒,有氣無力地問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酒後亂性?為什麽會和周玟上床?”


    方燁愕然一愣,還是將龍家銘設下陷阱,用周玟引誘他上當的全部過程敘述了一遍,無奈地歎息一聲,感慨地說道:“看著她傷心,就像看見自己無力一樣痛苦!林誌威,希望你可以帶給她幸福!把她從龍家銘的手中解救出來吧!”


    林誌威直直地盯著他,心裏一陣鬱塞。


    美珍真是看錯了這個男人,失憶真會帶給一個人這麽大的改變嗎?以前的她,那麽的討厭軟弱,總是倔強得十頭牛都拉不迴來。


    不!這個問題出在龍家銘身上,是他改變了美珍的性格,將她變成了溫柔不懂反抗的南宮小蠶。實在是太棘手了,真的可以把美珍從他手裏搶迴來嗎?


    方燁見他神思恍惚,關心地問道:“是不是開始覺得頭暈了?”


    “還好!”林誌威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眼前一陣發黑,強撐著自己的意識,問道:“方燁,你還愛她嗎?我要聽真話!”


    方燁遲疑了片刻,略帶悲傷地說道:“我當然還愛著她!但是我知道,即使逞強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因為我無法打敗兩個強大的情敵,可是也無法對她死心!”


    “無法打敗就要放棄嗎?你有重要到不惜放棄生命,也要保護的東西嗎?如果沒有,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麽是愛!”林誌威龍重地說道,聲音帶著無比淒涼的意味,一種比心疼更難受的感覺蔓延至全身,連身上的傷痛都可以忽略不計。


    方燁自嘲地笑了笑,眼中帶著某些叫人無法琢磨的神色,痛苦地說道:“我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已經無能為力,隻能放棄而已。就算我做了,又有什麽用呢?還是不能喚來奇跡!林誌威,我不是你!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個弱者要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比一個強者更不容易,他需要更大的決心和毅力,去麵對強者的挑戰和挑釁!”


    林誌威不屑地輕笑了一聲,下意識地按住右手臂,快要抵擋不住沉沉的倦意,隻有撕裂自己的傷口,讓自己從疼痛中清醒過來。


    鮮血從傷口不斷地滲出來,很快浸濕了繃帶,滲出來的血將衣袖濕了大片,還好他穿的是黑色西服,不那麽容易看出來。


    林誌威咬緊牙關,俊逸的臉上滲出一層又一層細密的汗珠,愈發蒼白嚇人,沉聲說道:“方燁,你真的把自己當成一個弱者嗎?你一旦放棄了,一切都會結束,所以要堅持下去,不管你前麵的路變成什麽樣子,就算有人從中破壞,也要一直堅持下去,實現你的願望,保護她一輩子!你是一個心理醫生,應該明白我的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弱者與強者,而是在於你有沒有堅持下去的決心!”


    “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話?你不是很愛陳美珍嗎?愛情是自私的!”方燁不解地望著他,心潮澎湃。


    為什麽你要為陳美珍做到如此地步?帶著一身的傷跑到意大利,隻為了讓我重燃信心,迴到陳美珍身邊,這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龍家銘可是千方百計才讓我自動退出的。


    再這樣下去,我會自私到想要趁機殺了你,現在殺你很容易,隻要上去掐住你的脖子,你不會有任何反抗的力氣。


    殺了他?我居然會想到殺了他?難道我也瘋了嗎?方燁用力地甩甩頭,趕走自己的胡思亂想,發現林誌威已經變得昏昏沉沉,半睜半闔的眼睛微微顫動著,不自覺地伸手摸向他的額頭。


    好燙!方燁好像被燙到了一樣,猛地縮迴手,忍不住關心地問道:“知道藥箱在哪裏嗎?”


    林誌威吃力地抬了抬手,指向電視櫃底下,那裏放著一個白色的急救藥箱,是他讓阿南在來酒店的途中準備的。


    方燁急忙打開藥箱,找到了退燒針,給林誌威打了一針,柔聲說道:“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林誌威突然睜開了雙眼,微微一笑,仿佛在天花板的方向看到了陳美珍的影子,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有傷害她的人存在,那麽也會有能撫慰她傷痕的人,但是,那個人卻不是我!方燁,希望你能明白!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即使她的記憶裏不再有我,我也不會讓她受半點傷害和委屈!也許,什麽時候自己就會從世界上消失,但是,我仍然決定這樣去做!方燁,答應我,如果我不在了,請你將我的那一份也努力上好嗎?幫我保護她!龍家銘由我來對付,兩個月後你迴港市!”


    “林誌威?!你想跟龍家銘同歸於盡嗎?”方燁驚異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不是也瘋了吧!你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想鬥下去嗎?”


    “我沒有瘋,你也沒有,龍家銘更沒有,隻是因為我們都愛上了同一個女人而已!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同歸於盡,隻是世事難料,而且我現在這個樣子,確實沒有勝算的把握!不過,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林誌威淡淡地說道,深吸了口氣,垂下眼簾,輕聲地笑了,帶著些許溫柔、些許無奈的笑。


    “方燁,兩個月後,如果我真的從世界上消失了,幫我向美珍轉告一句話!”


    “好!但是,我希望這句話你能親自告訴她!”


    “啪”一瓶原裝進口的精華液硬生生地撞在化妝鏡上,四分五裂,緊接著“嘩啦”幾聲,剝落的鏡子碎片,連同破碎的玻璃瓶殘骸落在了台麵上,變成狼藉一片。粘稠的精華液順著殘缺不堪的鏡麵緩緩流下,越看越覺得礙眼和惡心。


    朱玉玲坐在化妝台前,怒氣衝衝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陰冷的眼中透射出怨毒的光芒,似是要將誰千刀萬剮了一樣,肩膀大幅度地聳動著,急促地喘氣。


    菲律賓女傭mry聽到突然傳出的巨大聲響,第一時間趕了進來,用拗口的中文詢問道:“朱小姐,發生什麽事了?天啊!鏡子碎掉了,有沒有傷到你啊?”


    “給我滾出去!”朱玉玲大發雷霆,臉色鐵青,指著房門怒嗬道。


    mry被嚇了一跳,神色慌亂地連連後退,剛剛退到房門口,一個轉身跑開了。


    “龍家銘!龍家銘……”朱玉玲咬牙切齒地念著龍家銘的名字,眼裏蕩漾著不斷升騰的怒火。


    把她當成了什麽?愛情顧問?可惡!每次他問她的問題都是如何討好不愛錢、不貪慕虛榮、有些任性倔強的女人。


    原以為說的是她,讓她開心了好些天,被別人疼愛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可是慢慢發現,他關心的是另一個女人。


    女人?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聽說龍家銘有個未婚妻,好像是什麽石油公司總經理的女兒,一個出身高貴的千金大小姐,名字隻記得叫小蠶,她到底有什麽魅力可以迷住龍家銘?比她高貴優雅的女人多如繁星,訂婚後他不是一樣出入夜總會嗎?要不然又怎麽會和她縱情狂歡一夜,變成他的情人。


    龍家銘不是風流成性嗎?為什麽一下子轉了性?那麽在外麵包養她又是為了什麽呢?隻是想找個人聊天?笑話!他找一個大富豪的紅牌小姐來聊天?就算去了香棼,想和她上床的男人也是不計其數,但是想找她聊天的沒有一個。


    朱玉玲想不明白,濫情的男人也會有專一的時候嗎?還是因為玩膩了,想玩點別的刺激遊戲,比如說想盡辦法討他的未婚妻開心。他的未婚妻,難道不愛他?


    朱玉玲抿著紅唇冷笑了一聲,思緒愈發紛亂複雜。


    “記住,乖乖地呆在這裏,不要出去!你想要什麽東西,盡管吩咐mry去買,我會滿足你金錢上的需要!不要給我惹麻煩!”


    突然想起龍家銘那天晚上臨走時對她的囑咐,不許她離開這個房間一步,物質上的需求都會得到滿足。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東西,她一樣不喜歡用錢來砸人的男人,當初選擇跟他在一起,隻是為了利用他來報複林誌威。


    林誌威,這個讓她既心疼又痛恨的男人,曾經帶給她最美好的幸福,微不足道的幸福,雖然那段時間他的心裏想著另一個女人,但是卻很真切地陪在她的身邊。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最後換來了隻是丟棄和無情的話語。


    “跟她沒有關係!我隻是不想再看見你!”


    “你真的不想再見到我了嗎?我為你付出的一切難道還不夠嗎?”


    “不想!你們這些女人真麻煩!我希望你從我眼前消失,立刻消失!”


    冰冷無情的話語言猶在耳,像是被宣判了死刑一樣令人絕望,朱玉玲的心再一次被層層撕裂開來,在傷口中狠狠地灑了一把鹽,於是在汩汩的流血同時,還痛得死去活來。


    報仇!一定要報複他!隻是逐出洪興會社有什麽用?他現在不是迴來了,還坐上老大的位置,勢力擴大了幾十倍。真是諷刺啊!居然間接地幫他取到了洪興會社老大的位置!


    不甘、氣憤、甚至還有一點點委屈,朱玉玲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深沉的怨氣與憤怒,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眼淚奪眶而出,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滑落臉頰,笑聲漸漸被哭聲掩蓋。


    為什麽老天爺要如此折磨人呢?癡情愛上的男人不愛自己,就因為自己是人盡可夫的妓女嗎?這也不是她自願選擇的道路,從小就被拐賣到港市,連自己的父母是什麽樣子也記不清了,她還有什麽選擇的權利呢?隻是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隻是想平平淡淡的生活,然而這一切都是無法實現的夢。


    林誌威曾經給了她一個飄渺迷醉的夢,現在夢醒了,發現這個夢更加令人絕望痛苦。


    “不讓我出去?我今天就偏要出去!”朱玉玲倔強地用紙巾抹掉眼淚,恨恨地說道,對著那塊殘缺的鏡子化好妝,深吸了口氣,將心情調整到最佳狀態,正準備走出臥室,進來的人卻讓她嚇了一跳。


    “龍董?!”朱玉玲心虛地低下頭,不敢正視他冷漠得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


    龍家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到旁邊的圓形卡通沙發上坐下,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你想要出去?我跟你說過什麽?”


    朱玉玲拚命地搖了搖頭,怯生生地抬頭望著他,無比俊美的臉上,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有種說不出的魔魅,令她心髒怦怦亂跳,不自覺地靠了過去。


    討好他,隻要能留在他的身邊,就有機會利用他對付林誌威!我的愛不是白白付出的,它也有價值,也要收到迴報!總有一天,會讓林誌威後悔甩了我!


    “龍董,人家想你了!好幾天也不過來看看我,都快在這房裏悶出病來了!想出去找你嘛!”朱玉玲用嫵媚的聲音撒嬌,剛才的害怕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像隻八爪魚一樣纏了上去,輕輕咬住他的耳朵,“對不起嘛,人家也是想你想得快發瘋了!現在不是還沒有出門嘛!”


    龍家銘的心裏竟然徒生厭惡感,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從來不會拒絕女人的懷抱,更何況麵前的女人那麽令人神魂顛倒,忍不住想把她抱上床,可是最終忍了下來。都是陳美珍的錯,害他對其他女人失去了興趣,迴去好好地收拾她!


    無情地推開她,龍家銘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低聲嗬斥道:“給我站起來!”


    朱玉玲心裏一驚,規規矩矩地站了起來,什麽話也不說,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等候處罰,垂下眼簾盯著自己腳下的咖啡色高跟鞋。深知龍家銘的脾氣,就像古代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樣,總是陰晴不定,威嚴而不容侵犯。


    龍家銘和其他人不一樣,如果用平常女人慣用的哭鬧或是裝可憐,絕對得不到他半分憐愛,反而會激發他的怒火。


    一時間,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下來,令朱玉玲感到異常的不安,一絲恐慌從心底湧上來,咬了咬牙強忍住說話的衝動。


    時間仿佛停止不前,不知道過了多久,龍家銘充滿磁性的輕笑聲打破了死寂般的靜默,淡淡地說道:“我不讓你出去,是為了你好!林誌威前幾天帶著大幫人到處找你,差點把港市給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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