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魯特隻覺得臉上發癢,下意識就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臉上,登時一下就清醒了。


    湧進鼻腔的是一股腐朽不詳的氣息。


    妖道人眯起眼,發現自己趴在泥地上,而臉上好像什麽東西被自己一掌打得爆了漿。


    起身,看向自己的手,上麵是某種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未知甲蟲碎裂的殘骸。


    “嘶。”


    少年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自己神魂好像遭受了兇獸的撕咬,被扯得亂七八糟,氣息都一時間難以穩定。


    將七零八落的記憶拚湊起來,魯特揉了揉自己額角,抬眼觀察四周:


    “這是……被人偷襲了?沒道理啊……這什麽地方?”


    周遭白霧蒙蒙,能見度很低,太陽也在雲層之上,隻透漏出慘白的天光。


    魯特右手抬到嘴邊,拇指與無名指一搭,掐了個風決,鼓起腮幫對準圈起的兩指輕輕一吹,清風蕩漾,眼前方豁然開朗。


    隨著鼓蕩開去的氣息,翻卷的白霧中出現了一個破敗的小鎮,而自己正在這個鎮子口。


    路邊有一截焦黑的木樁,旁邊的碎石堆裏有一塊坍圮的石牌,上麵應該寫著這個小鎮的名字,但是因為石牌破損根本無法辨認具體內容。


    鎮子更深處的迷霧則無法被吹開,隱約間好像有冤魂哀泣,幽鬼嚎叫,那些在霧中影影綽綽的殘破建築好像是成眠的獸群,隻待無知者踏入其中便將其撕成碎片。


    妖道人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遇到迷霧障目下意識用清風訣,這是習慣。


    但自己不是以道宗入的練氣境,按理來說不應該起手就能用出清風訣。


    撓了撓頭,魯特眯眼調息,下一刻他便感受到了這片天地間濃鬱的靈氣。


    不敢置信的妖道人當即切換了唿吸心法,轉而變成自己上一世最為熟悉的五行通明訣。


    一唿一吸。


    下一刻整個世界無聲地轟然綻放出無窮光華。


    魯特再次愣住,先伸手在自己懷中摸了摸,昨夜篆刻好的符籙還在。而後又手掐火訣,隻見一小簇火苗在指尖燃起……


    少年的表情有了變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盡情地舒展四肢。真氣運轉間,渾身發出爆豆似的聲響。


    “果然還是五行通明訣用起來更順暢一些。”


    看著眼前這個處處透露著詭異的小鎮,少年下意識咧嘴笑了笑,這不就是上一世自己最愛的日常活動——秘境探險嘛。


    看來是被某種秘術傳送到了這個地方,或許已經距離前往中心鎮的那條商道十萬八千裏。


    “或許並非偷襲,隻是突然遇到了碎片世界?”


    魯特並沒有看見攔路的鬥篷男人,隻能做出如此推斷。


    一瞬間,少年心裏湧起一種掙脫了束縛,天高任鳥飛的豪情。


    這種底氣在於周圍充裕的靈氣,在於在自己體內逐漸複蘇的力量。


    可惜的是,現在練氣期一轉的實力很快把嘴角就要揚上天的妖道人拉迴了現實。


    練氣期一轉,也就是一唿一吸間體內真氣循環一個周天,連靈覺都還未完全打通。


    光靠一些粗淺的法術和伏魔金剛訣,如果自己天高隨便飛的時候遇到點事,還真有點棘手。


    “哎,還是太弱了些。”


    魯特自語,隻能收拾興奮的情緒,先老老實實凝氣於五感,準備先探查一下麵前這個廢棄小鎮是否暗藏玄機。


    霎時視野中的小鎮雲氣聚散,分化出不同顏色。


    整個小鎮被籠罩在滔天的黑色邪氣之中,一些血紅色的魔氣在其中遊蕩,還有幾道魔氣甚至化成了魔光,有些刺目,而車隊其他人的氣息就混雜在其中。


    仔細分辨了片刻,魯特認準了蘇珊的方向——此時有幾絲紅色魔氣正在靠近她。


    妖道人收了望氣術,揉了揉酸脹的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已恢複炯炯有神,他大步向著小鎮走去:“哈哈,邪祟宵小洗淨脖子等著本道爺吧!”


    分開的白霧逐漸被無形的力量粘合起來,吞沒了一往無前,大搖大擺的少年。


    魯特前腳剛離開,後腳霧氣好像是有自己的靈性,忽而分開有緩慢合攏,一雙濕漉漉的腳印停在了鎮口,停在了少年走過的路麵上。


    這雙赤足的腳印深深地刻在了堅實的泥土路麵上,一些血色的小藤蔓像是扭動的蚯蚓圍繞著腳印一抽一抽地舞動著。


    隻有腳印,卻沒有人。


    一會兒,霧氣湧動,腳印也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小鎮。


    那些扭動的血色藤蔓從腳印落下時長出,又在腳印離開時迅速枯萎,隻留下一連串焦黃的印記。


    緊隨著少年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而在鎮子的另一頭。


    安迪趴在一個翻倒的手推車下麵,大氣也不敢出,好像在恐懼什麽。


    霧氣在地麵的石板上遊蕩時就像是漫無目的的幽靈,在自己的領地上逡巡。


    但少年恐懼的並不是這些妖異霧氣,而是更加可怕的東西。


    他目睹了一切。


    那個鬥篷男人,還有他手裏的肉球,以及肉球上的那隻紅眼睛……


    或許是一顆紅寶石,在車隊被無形的大手扔到半空時,被拋飛起來的安迪分明看見那顆紅寶石中間是有瞳孔的。


    那瞳孔輕輕一眨,那些飛向鬥篷男人的箭矢就被定在了半空。


    再輕輕一眨,他眼前一花就出現在了一條迷霧遍布的街道上。


    還沒有適應失重狀態的少年一個踉蹌就撲倒在地,撲倒在了一雙白皙的腳邊。


    安迪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這雙腳的主人,而這雙腳的主人也俯身看向他……


    “啊!”


    少年騰地從地上爬起,頭也不迴地張皇逃走。


    那東西根本沒有一張人臉!


    一張本該精致的臉上,雙眼被鐵絲粗暴地縫合,結了一層血痂,原本白皙的臉龐遍布青黑色的血管。


    最可怕的是那東西的嘴隻有上頜,下麵的部分好像被什麽東西扯開了,而在那暴露出來的喉管裏分明有一隻眼睛,一隻類似於青蛙的眼睛。


    安迪抬頭的時候,那隻蛙眼正毫無感情地盯著自己。


    可憐的少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可怕的東西,也從來沒有跑的那麽快。


    在白霧中狂奔的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前路,竟然一腳踏空,短暫的失重感之後直接砸進了一個惡臭的泥潭中。


    安迪甚至都來不及喊出聲。


    等到他要開口的時候,一大口泥漿已經灌進了他的嘴裏。


    在大唿小叫地掙紮片刻之後,安迪這才發現,泥潭水麵隻到自己腰,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發現原來自己是從一截台階上跌落下來,台階下半段不翼而飛與周圍向下凹陷的石板地形成了一個大坑。


    這樣的落差若沒有這片淤積的泥潭緩衝,保不齊腿都會摔折。


    少年喘著粗氣,恐懼而緊張,似乎那個可怕的怪物並沒有追過來。


    安迪抹了一把臉,用力地向著完整的地麵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去。


    現在想來一路跑來所見,這個地方似乎曾經很繁華,畢竟石板地麵不是哪個城鎮都有實力鋪的。


    村子裏是土路,哪怕是勳爵領地的中心城,安迪也有幸去過,除了主幹道是石板地外,其他地方也隻能說是較為平整的土路,或是碎石路。


    “這裏到底是哪裏?”


    安迪的記憶裏並沒有這麽一個城鎮可以匹配得上,心裏慌張,卻也不敢大喊大叫、唿喚同伴,生怕把剛才的怪物引過來。


    走到泥潭邊緣,隻一步,眼前的迷霧盡數散去露出了一個空闊的廣場。


    有些人在廣場上走動。


    安迪驚唿險些出口,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趕緊後退一步蹲下了身。


    就一步的差距,眼前又變成了白霧籠罩。


    “那些到底是什麽?”


    少年就看了一眼,確認那廣場的“人”和剛才那個怪物是一類東西。


    有的背後背著一個畸形的肉瘤,肉瘤上卻是幾張麵孔扭曲縫合而成;有的縫住了自己的嘴巴,但在他的雙頰上卻又詭異地各長著一張滿是獠牙的大嘴;還一個看起來非常正常,就是一個小女孩的模樣,但她走動間素色的裙擺下露出了好幾雙手,撐在地麵成為了她行走的雙腳。


    還好這些怪物沒有發現自己。


    往前繼續走是不可能走了,但是原路返迴肯定會和那東西碰上,安迪心髒瘋狂跳動著。


    他分明看見那些怪物還綁著些人,都是車隊裏的,還有正拖著往廣場走的。


    他們都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任由擺布,生死不知。


    安迪焦躁地撓了撓泥潭下自己的腿,有點癢。


    手指在無意間觸碰到了什麽更為冰涼的東西,那好像……也是隻手。


    就在這片刻的失神,那隻手狠狠地握住了安迪的手臂!


    少年心一下子就到了嗓子眼,嚇得連滾帶爬逃出了泥潭,但離開了泥潭後他並沒有鬆一口氣,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他迴到了廣場……


    少年隻覺得喉頭發幹,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那些怪物並沒有注意到這裏。


    一個尖細的聲音將它們注意力牢牢吸引住:


    “放肆!你們這群邪教雜皮豬!我可是勳爵的使者!我是這片領地的稅官!”


    安迪眼尖發現了翻倒的板車,於是躡手躡腳地爬了過去,同時依然觀察著騷動的人群。


    那個華貴的胖老爺此刻頗顯狼狽,他一麵大吼,一麵拿著手中的一個卷軸在揮舞。在他腳邊躺著一個渾身焦黑的怪物,怪物的四肢還在抽搐。


    而周圍的怪物們無動於衷,逐漸縮緊著對休伯特包圍。


    “你們這算是大不敬,我砍掉你們的腦袋!”


    怪物們依然沒有迴應,隻是步步緊逼。


    此刻少年已經伏倒在了板車下,或許是正好在廣場的邊緣,眼前又起了一層模糊的薄霧,但仍能依稀地看見廣場中的情況,隻是聲音卻變得飄忽不清了。


    隱約間他看見了怪物們撲了上去,而胖老爺手中的卷軸一閃,u看書 .uukansh.cm爆發出了駭人的亮光,登時衝在前麵的怪物慘嚎著被打飛出去,落地時渾身都是火焰,抽搐不已。


    其他怪物麵麵相覷,紛紛緩慢後退。


    稅務官顧不上抹去額頭的冷汗,趕緊繼續在自己懷中摸索,突然他楞住了……卷軸竟然都用完了!


    “該死!真該死!”


    休伯特心裏驚懼交加,若不是魔杖之前一摔被自己的體重壓折了,此刻根本不會這麽被動。但麵上卻依然強裝鎮定。


    麵前這些變異的家夥明顯是信仰了某些邪神的邪教徒,這在帝國邊陲的這種領地並不罕見。


    這些被苦難強壓的畜生總會在夾縫中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然後把自己逼瘋!


    休伯特與安迪不一樣,他墜落的地點離廣場很近,並沒有看到荒廢小鎮的其他建築廢墟。還錯以為這裏是某個荒村。


    稅務官清了清嗓子:“讓你們的頭出來見我!”


    在他的心裏先前那個持有詭異法器的應該就是這群邪教徒的頭,而那件法器雖說有些奇異,但明顯不具備什麽攻擊性,最大功效就應該是傳送。


    當即心下定了定,隻要這些邪教徒拿不住自己還有沒有卷軸,自己就可以大搖大擺走出去了。


    果然那些怪物猶豫著,不敢上前,但也不敢退後。


    休伯特心下稍鬆,忽而有一個看起來智商不太高的怪物猛地衝上去,稅務官躲閃不及一下被撲倒在了地上。


    “啊!”


    “呯!”


    “……”


    “我有一劍,斬盡群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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