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停靠稍許。


    馮雲上了車。


    車內,父親和母親同車。


    昨夜父親穿著家常便服,和叔父坐在一起,馮雲隻覺得兩兄弟長得還真像。今兒父親穿著富貴的圓襟錦袍,腰間白玉帶,隱藏的暗紋潛在流雲錦緞之中,頭上圓頂直腳襆頭穩重泰然,目光沉靜,沒了嶙峋盔甲,也沒了麵盔遮擋,麵頰上的那道疤清晰刺目,卻又是端正肅穆。


    旁邊母親亦是同樣色調的衣裙,雖紋路不同,但端莊優雅眉目恬然,不同的是原本母親眼角眉梢還能看到稍許的怨色,現在隻看到春風得意。


    原來馮雲還以為這怨色和她有關,現在她確定和她丁點兒關係都沒有。


    “雲兒見過父親,母親。”


    馮雲恭謹行禮。


    “過來,坐這裏。”父親拍了拍中間小桌的另一側。


    馮雲坐過去,對麵就是母親。


    馮雲衝著母親憨憨一笑。


    母親微微沉眉:“你父親喚你。”


    馮雲立刻轉眸看向父親,同樣憨笑。


    “哈哈。哈哈哈!”父親大笑幾聲。


    這丫頭倒是怎麽了叫自家夫君如此失態?


    母親略帶薄怒對馮雲:“老實迴話。”


    “哦。”


    馮雲悶悶的應了聲,斂了笑意,一本正經。


    父親看馮雲這樣子,緊抿了嘴角才沒讓自己再笑起來,抬手把桌上的糕點往馮雲身前推了推。


    “多謝父親。”馮雲道謝,“多謝母親。”


    母親扭過頭不予理會,馮雲彎了彎唇,拿起一塊兒糕點放到嘴裏。


    馮誌昇看著眼前乖乖坐在桌前吃糕點的漂亮小女郎,簡直沒法子跟他在街上看到的那個滿眼興奮毫無顧忌的小郎君交疊在一起,可偏偏當時他就看出來那小郎君鐵定就是他家的小女郎。


    那個小郎君有趣,這個小女郎也有趣。


    “昨兒為父看到你了。”馮誌昇道。


    馮雲抬頭,雙目晶亮亮的看向老父親。


    旁邊老母親的神色告訴她,老父親早先就向老母親坦白了。


    嗚嗚,她的這位父親總算是迴應了她的一腔愛父之心。


    隻是下一刻,馮雲的心涼颼颼。


    “說吧,這樣出門幾迴了?是不是已經有了諢號?”父親問。


    母親也板了麵孔,仿佛下一刻就能抽出家法。


    馮雲忙不迭的搖頭:“沒有,大兄看到我了,還給我安排了護衛,哦,大兄都沒有走遠,就在對麵盯著我了。”


    “暮雨也在?”世子夫人看向自家夫君。


    馮誌昇臉色一呆,暮雨也在嗎?


    世子夫人見夫君的神色就猜了出來,桌下的手掐向夫君腿側。


    長袖擺寬,馮雲看不到桌子下麵的小動作,但能看到老父親臉上瞬間變化微繃的嘴角。


    馮雲眨巴著眼睛,問:“父親沒看到嗎?”


    馮誌昇緩緩看向這個一臉憨樣兒的丫頭,扯唇:“是啊,父親當時委實是沒想到我家女郎竟扮的如此之像。”


    “嘿嘿,是大兄教我的。”


    察覺到對麵母親向自己投過來的不善目光,馮雲笑的更憨,“大兄還說既然我早在父親離京時就決心要做女將軍,那不管是什麽都要學一學的。”


    還想要再添點兒火的馮誌昇啞然無聲,三年已逝,臨行前家中眾人的關心囑托曆曆在目,這小丫頭的話,他也還記得清清楚楚。


    馮誌昇長袖斂起,道:“既你說都要學一學,那為父問你,可曾想過要學一學詩詞歌賦?”


    馮雲駭然:“雲兒不成,學不會!”


    “夢裏頭那位白胡子老爺爺說我毫無天賦,那首詩詞隻說是相識之緣,除非是被逼到了絕境,不然不可用之。”


    “絕境?”世子夫人問。


    馮雲連忙點頭:“那位高家姐姐明知道我不善此道,還故意的挑唆要我丟臉,若是尋常時日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及笄禮上,而過些時日又是大姐姐的及笄禮,如果當時讓她得了逞,大姐姐的及笄禮還不知道要怎麽樣?這可不就是絕境?”


    “母親常說兩府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原本我想著待我及笄禮那日誦出這首詩詞定然語驚四座,若不是為了大姐姐,我才不會給了大姐姐呢。”


    馮雲很是心疼的模樣。


    “這迴你的殺手鐧沒了,待你及笄日可要怎麽好?”馮誌昇問。


    “有晏師啊!”馮雲嘻嘻一笑,“也不知道怎麽晏師收了二姐姐還收了我,待我及笄日時定然已經學有所成,想來也不會給父親母親丟臉的。”


    這話倒也有些道理。


    馮誌昇看了眼夫人,道:“不止你沒有想到,為父也沒想到,不過這或許就是殊途同歸。”


    “是。”馮雲應諾。


    “好了,你們父女兩個三年未見,倒是都學會了推手。”世子夫人實在忍不住,目視馮雲,“昨夜我與你父親說過了,今兒你也說了一榮俱榮,如此,身為國公府女郎焉能如此得過且過?你二姐姐已然是京都貴女典範,你,也玩鬧了這些年,雖說公爺憐你,也教你許多,可女兒家總也不過嫁人一途,相夫教子,執掌中饋,尊榮彰顯,即便晏師也收你為弟子,也遠遠不夠,琴棋,歌賦,女紅,必要學上一些。”世子夫人斷然。


    馮雲看向世子父親,世子父親望著她:“雲兒可還有什麽旁的願望?”


    問她有沒有想要的願望?


    她有啊!


    可為什麽是“旁的”願望?也就是說父親也沒用唄~


    馮雲撇著嘴,就要用幼時最無賴的做法,忽的外麵有護衛聲起:“世子,夫人,二小姐到了。”


    “停車。”世子夫人道。


    車子停下,車簾掀開,馮清進了來。


    馮清看到馮雲在車內,臉上沒有絲毫異樣,還對馮清微微頷首,這才向父親母親行禮。


    車馬緩緩行駛中,車廂內馮清的叩拜行禮沒有一絲搖晃。


    她是憑著係統加持,馮清就是完全靠自己。


    由此也難怪被稱為是京都貴女典範。


    馮雲抬眸,看向父親正看著自己微微搖頭。


    馮雲:“……”


    很不舒服。


    比大兄看她的時候還不舒服。


    果然老爹就是老爹啊!


    當初她是怎麽鬼迷心竅了,非要當女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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