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落的農戶大抵十幾家聚在一起。


    馮雲一行人還沒有到近前,就先聽到了犬吠。


    房屋茅舍有高有低,茅舍外還有柵欄,稀鬆圍著的柵欄可清晰的瞧見院裏的正屋草堂,有的茅舍裏有牛棚,有的茅舍裏堆著柴垛,還有的茅舍前麵空蕩蕩的,後麵隱約的有臭味傳出。


    馬停在農戶的茅舍之外,幾個孩童前麵領著路,馮雲在後麵東張西望,滿是好奇。


    農舍裏有人出來,顯然是認得鎮國公府護衛的衣衫,很快,農舍中就有年老之人出來,老人是斷臂,走路還一瘸一拐。


    前麵領路的孩童衝過去喚:“爺爺。”


    老人詫異,看向安長沛。


    安長沛過去行了個禮,道:“這位小女郎是鎮國公府的小女郎。”


    老人臉上既驚又喜,急急上前,卻因為走的太快,身子踉蹌了下,孩童急忙去扶:“爺爺。”


    馮雲也快步過去,扶住了老人的另一隻胳膊。


    也就是直到這時,馮雲才發現這位老人的左腳缺了一半兒。


    ……


    還真是巧合,拿了馮雲十塊兒麥芽糖的孩童正是這位老人的孫子,老人也是這個農莊裏的村老。


    老人叫許大山,五十六歲,曾是鎮國公麾下的兵士,因作戰勇猛也曾幾轉軍功,後來受傷不能再戰,家裏頭也沒了親人,好在有一手好的種田本事,就到了農莊種田。


    兩個兒子,一個兒子跟在世子身邊去打仗,另一個兒子許田留在身邊種田,在村頭玩兒的孩童許七斤就是許田的小子,許田還有一個女兒,許蘋蘋,才三四歲,躲在娘親身後咕噥著小嘴兒怯怯的看著馮雲。


    馮雲看到許七斤把麥芽糖分給了許蘋蘋。


    茅屋正堂裏隻有一張桌子,兩把凳子,兩側的屋子開著門,馮雲掃了眼,也就看到了床和一個木箱子,簡陋的讓馮雲想到了四個字“家徒四壁”,院子裏的大缸大概就是這個家裏最貴重的物件兒。


    不,牆上還掛著一張弓。


    至少也兩石之重。


    看馮雲的目光停在那張弓上,許大山嘴角咧了咧:“這是俺最常用的,兩石之弓。”


    “厲害。”


    馮雲讚歎。


    一石相當於現在的60公斤左右,兩石也就是說最少要有120公斤的臂力才能拉開,大兄說過軍中一石就能入弓箭隊,兩石必是其中的佼佼者,弓騎隊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馮雲強忍著不去看許大山的斷臂,許大山自己說出來:“當年俺在軍中可是不差,弓騎隊裏有咱一號,可惜了運道差上一些,被斷了臂又傷了腳,不得已退下來,不過現在也挺好,兩個兒子,既能在身邊孝順還能隨軍出征,聽說世子就要迴來了,說不得還能混個品級的官兒呢。”


    馮雲笑的明潤:“必能如您所願。”


    許大山嗬嗬笑著:“其實什麽官兒就是說說,能全須全尾的迴來就已經是漫天神佛保佑。”


    馮雲看著許大山的斷臂殘腳,默默點頭。


    這個時代沒有斷肢重生也沒有替代之物。


    將軍百戰死,一將功成萬骨枯。


    能活著,是萬幸。


    能全須全尾的活著,萬幸中的萬幸。


    功名利祿不過錦上添花。


    “您老家裏平日裏都吃什麽啊?”


    “什麽時候能吃到肉啊?”


    “七斤多大?可上學讀書了?”


    “……”


    馮雲一連幾句問過去,許大山愣了愣,安長沛嚇了一跳:“女郎,您這是?”


    “我不知道所以問一問,怎麽,不能問?”馮雲詫異,又看向許大山,“不能說?”


    “怎麽可能,農莊本來就是國公爺的,國公爺的女郎來問,最尋常不過。”許大山道:“隻是俺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平日裏吃的就是尋常人家吃的嘛,一年裏也能吃上幾次肉,七斤今年八歲,莊子裏有私塾,待世子迴來,七斤就去讀書,也當是沾點兒世子爺的福氣。”


    許大山說了,說的還挺仔細,可再一想,好像又什麽都沒說。


    馮雲想了想,問:“您會推手嗎?”


    許大山:“……”


    ……


    許大山斷腳斷臂,就是原來會現在也不會,但對於鎮國公府小女郎的提議,許大山還是很快喚了人過來和馮雲比試。


    來人都是附近農舍的農人,一開始年紀小一點,在馮雲基本不費吹灰之力後換成了年歲大一點兒的農人。


    馮雲依舊贏得很快。


    許大山驚得老眼都揉了好幾迴,生怕把眼前的女郎認錯。


    其實這位不是小女郎,而是鎮國公府的郎君吧?


    安長沛道:“這位小女郎就是喜歡玩兒推手,來之前已經贏遍農莊了。”


    在馮雲連著贏了七次之後,許大山連忙叫停。


    “女郎莫不是已經得了公爺的真傳?”許大山問。


    馮雲謙遜:“也沒有,祖父還沒有認可。”


    許大山肅然:“公爺在軍中一貫嚴厲,常掛在嘴邊上的就是‘平日多練,戰時多命’,我能活下來就是靠公爺之嚴謹。女郎真的已經很厲害了。”


    “是,是。”


    “……”


    但凡和馮雲交過手的農戶還有安長沛都在點頭。


    馮雲似乎也很得意。


    她的係統這麽多項目,隻有推手級別最高。


    也正是因為級別高,她才常用。


    許大山叫來了農戶,她才看到周遭的農戶年歲比許大山小一些的,大都是身有殘疾,和她比試過的年輕一點兒的農戶身上也有些根底。


    以大乾立國,自家祖父放下兵權到現在的年頭來算,差不多身上有殘疾的應該都是祖父麾下的兵士,所謂鎮國農莊怕不就是祖父的私兵?


    雖說都身有殘疾,可祖父一聲令下,恐怕很快就能成軍。


    京都郊外,鎮國公的私兵,皇帝不怕嗎?


    裴管事原本就是皇帝的人,在農莊這些年能不知道?


    難道說皇帝睜一眼閉一眼?


    這邊的鎮國農莊?那邊西山寺的四皇子?


    又或者裴管事已經不是皇帝的人了,而是別人的耳目?


    嘶——


    太亂。


    馮雲不想了,準備離開農莊,這時候許田媳婦奉上一碗水,馮雲嚐了,甘甜可口。


    “這是咱們鎮國農莊的井水,最是甘甜。”許大山道。


    “燒開過嗎?”馮雲問。


    許大山殘留的手拍著胸脯:“軍中人,當守軍規。”


    鎮國公麾下都必須牢記的軍規之一:行走所在之地,必喝燒開之水。


    隻是這個時候送上井水,是啥意思?


    還是說“軍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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