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雲。


    青竹小院,琴聲繚繞。


    正對著小校場的長廊中,石桌上燃起清香,馮清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如飛似舞,琴聲亦如箏鼓,校場中馮雲手執長槍,槍尖顫抖著舞出點點星芒。


    一動一靜,一琴一武。


    正是神怡。


    當琴聲停下,餘音寥寥時,馮雲手中的長槍也橫放身前,練功畢。


    “啊啊,累死了。”


    高唿乍起,驚亂隱隱縹緲之意,馮清微微皺眉,看著馮雲一邊擦汗一邊扔下槍,直奔長廊,“咕咚,咕咚”幾口就幹了一大碗涼茶。


    馮清扯唇:“慢一些。”


    馮雲應著,連喝兩碗。


    等喝完了茶喘氣的工夫才發現石桌上的琴箏已經挪開,馮清跟前擺上了繡架。


    嗯,又開始了。


    卷唄。


    馮雲的心神往自家係統上的“匕首”打了個轉,問馮清:“二姐姐,要不你也學學槍術?”


    馮清用心在繡架上,眼皮都不抬:“除非你學女紅。”


    “咳,要不然二姐姐學一下匕首?”馮雲又問。


    馮清瞥了她一眼:“你學女紅?”


    “那算了。”


    馮雲投降,又喝了一碗。


    三碗下肚,覺得肚子又有些空,馮雲捏起桌上的糕點放到嘴裏。


    綿密細致,淡淡的花香充斥,唇齒生香。


    馮雲閉著眼睛細品。


    “裏麵再加糖一分,奶也加一分。”馮雲道。


    “是。”冬憐應聲去囑咐小廚房。


    馮清看了眼馮雲,搖頭,繼續繡織。


    針針綿密,好似在作畫。


    馮雲一邊吃一邊看,待吃完了第三塊兒糕點,才終於看出來馮清這副刺繡的厲害。


    “哇,雙麵繡!!”


    馮雲看看繡品一麵,又看看繡品另一麵。


    一邊是含羞待放的牡丹花,另一邊是綻放熱烈的牡丹花。


    花色相似,花瓣相同。


    顯然是同一朵花兒。


    “姐姐的技藝堪稱大家!”馮雲豎起大拇指。


    馮清眸光微動,刺繡的針腳也停了下,“你可知我這副刺繡所為何?”


    “不知。”馮雲茫然的理所當然。


    馮清道:“過幾日便是望東伯夫人的壽辰,你可備了禮?”


    望東伯夫人,太子妃的親娘,望東伯和自己老爹年歲差不多,望東伯曾和老爹一起並肩作戰,關係一直不錯,隻是自己祖父鎮國公還在西山寺參禪,父親到現在也隻能是鎮國公世子,望東伯夫人壽辰,自家老母親也是要去的,她們身為子女隨同而行本不用備禮,但關係親近就不能一概而論,小姐姐馮清和望東伯的嫡次女邱盈兒自幼就相交莫逆,她雖然不熟,但也是同齡的小姐妹。


    馮雲麵不改色,打了個響指:“冬憐。”


    冬憐上前,“我家女郎備的是奶糕。”


    “奶糕?”馮清愕然。


    “二姐姐,你嚐過的啊!就是昨兒晚上我叫春晴給二姐姐送去的,黃澄澄,軟軟的,入口即化,奶味十足。”馮雲道。


    “就這?”馮清不可置信。


    “禮輕情意重。”馮雲道。


    馮清失笑:“你這聰明都在吃上了~”


    馮雲立刻正色,捋著下巴上並沒有的胡子,煞有介事:“民以食為天,二姐姐不要小看。”


    “噗!”馮清忍俊不禁。


    馮雲趁機給馮清嘴裏塞進去一塊兒糕點。


    馮清嗔然的瞪了她一眼,慢慢咀嚼。


    姐妹兩個正吃著,春晴從外麵跑進來,小臉兒紅撲撲的,鼻頭還有些微汗濕。


    “見過二小姐,見過女郎。”春晴行禮。


    “這是哪裏去了?”馮清驚訝。


    馮雲眨眨眼:“二姐姐聽著就是了。”


    馮清不置可否。


    得了馮雲所允,春晴道:“大郎君得知小郎君於飛刀上輸給了女郎,便親自教導了小郎君,這幾日小郎君辛苦的緊,大小姐勤於畫作,明兒亦是要隨夫人,二夫人往西山寺。”


    明兒是十五,是家裏每個月往西山寺的日子,鎮國公爺爺就在西山寺參禪,身為兒媳總要盡孝,西山寺中又不能有家眷常駐,隻有借十五往寺裏上香見過公公,又因著自家老父親是世子,母親月月不落,叔母一家則是隔月前往,上個月叔母一家才去了,這個月又要去?


    啊~前幾日三皇子來了。


    不對,這個月的十五……


    “明兒不是晏師父教二姐姐作畫的日子嗎?”馮雲問。


    晏師父,畫作大家,馮清跟隨晏師父習畫之事,馮妙可是毫不知情。


    馮清針尖微動,抬眸淺笑:“好大的膽子,竟還養了耳報神。”


    馮雲驚愕:“二姐姐不在意?”


    馮清笑了。


    當然在意!


    原本那位晏師父教的是她啊!


    隻是眼下還有更為在意的,


    ****


    乾曆,五月十五。


    七輛帶著鎮國公府標識的車馬停在二道門前,前麵四輛是供人乘坐的車輛,後麵三輛正擺放著各式的物事,錦緞琳琅,屏風擺件,繡籠木箱。


    鎮國公府侍郎府的小輩們已經等候在門口,隻等著兩位夫人從裏麵出來。


    馮暮雨站在最前麵,靠後半步是馮暮塵,馮清馮妙並肩而立,最後麵是馮雲和馮暮修。


    馮雲梳著垂鬟分肖髻,頭上戴著前幾日叔母送的白蘭花的絹花簪子,再有幾隻並不張揚的發釵,嬌俏可愛。


    旁邊馮暮修短衫束袖,雖然矮胖了些,卻是眉目有神,身姿挺拔,很有些小英雄的範兒,就是頭上的發髻是金冠,腰上左右還各佩著一枚玉佩……


    “幹嘛?”馮暮修察覺到馮雲盯著自己,小臉兒一繃,仰脖的鼻孔朝天。


    馮雲笑的親切:“富貴!”


    “哼,用你說。”馮暮修白眼扭頭,隨即覺得馮雲這話哪裏不對,轉頭又咬牙,“你什麽意思——”


    “噤聲。”前麵的馮妙微微側目。


    馮暮修一滯,腳步往後退了半步,扭頭不搭不理。


    馮雲笑的憨厚:“大姐姐,別氣,我也這麽不聽話過。”


    馮清抿唇不語,馮妙彎了彎嘴角:“還是三妹妹最懂事。”


    看似不理不睬,實際上都聽在耳朵裏的馮暮修氣的小嘴兒直抖,指著馮雲氣道:“你,奸詐!”


    馮雲怔怔:“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絕無半句虛言。”


    “三妹妹,不要欺負三郎。”馮清似有不悅。


    馮暮修眼睛一亮:“還是二姐姐最好。”


    馮妙臉上的笑意微凝,正待開口,後麵婆子低聲:“夫人們到了。”


    鎮國公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相攜而來,世子夫人戴了半副頭麵,端莊雍容,侍郎夫人頭上佩飾不多,但勝在精致奢貴,亦不逞多讓。


    晚輩們行禮,兩位夫人也沒有多說什麽,先後上了車。


    馮暮雨馮暮修騎馬,馮清馮妙還不待抬步,馮暮修先竄到了馮清身側:“二姐姐,我和你同車,可好?”


    “嗬。”馮清還沒說話,馮妙已經拉扯了馮雲上了另一架車。


    馮雲怔怔的丟給馮清一個眼神。


    這麽容易的?


    馮清抿著唇壓住嘴角的弧度。


    原本就是要馮妙和馮雲同車,結果沒說幾句就成了。


    如此這般,馮妙又是憑什麽和她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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