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叱吒上海灘的富商裏爾克,自打經曆了資產失竊之後,在上海灘的貴族圈子很是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


    宦海幾次沉浮不溺,裏爾克靠的就是進退自如的分寸拿捏。


    他從來都不會將尊嚴放在生意的前頭,裏爾克的人生信條裏麵,隻要能夠渡過難關,就能迎來下一個舒服的輝煌期。


    所以在風向發生變化之前,裏爾克主動吐出了幾塊肥肉,隨後就龜縮一團,硬生生的靠著裝王八躲過了其他食肉者的撕扯,得以保存了大部分的實力。


    前來接杜和二人的依舊是裏爾克那位沒有名字的司機,裏爾克換了新車,所有的車簾都放了下來,顯得低調萬分,江中葉見了裏爾克的這番做派,心裏自然有了幾分計較,對杜和前日的說法多了些確信。


    司機見到了將自家老爺害的差點萬劫不複的‘波拉特’先生,也沒多話,沉默寡言的將兩人送到了裏爾克位於城郊的一處別墅裏。


    別墅帶著一處莊園,占地麵積很大,但是地方很偏,地價比起裏爾克城區的那幾個宅子更是天上地下,可見這位老猶太人的低調謹慎。


    江中葉杜和二人被仆人直接送到了一處書房之中,令二人意外的是,書房中煙霧繚繞,人聲不小,顯然已有人坐了許久了。


    “喲,大佛到了,咱這幾尊小仙兒可算是等著了。”


    一旁一個西裝青年揮了揮身邊的煙霧,語氣很不善的說。


    杜和本來想針鋒相對一番,但是待看清青年那臉色如柳葉般帶著鋒利的眉毛之後,杜和很沒骨氣的軟了。


    是王銜珠。


    這時,另一邊的高背椅子人影微微一動,一個杜和無比熟悉的女聲溫柔傳來,“路有遠近,江班主家離得最遠,又是最後接來,時間自然不會同時的吧。”


    杜和眼眶一澀,期期艾艾的叫了一聲,“海羽,你也在。”


    王銜珠看不的杜和這幅樣子,冷哼一聲,抱胸扭過頭去,翻了個白眼,低罵一聲,“阿木林一隻,介拎勿清!”


    杜和氣結,偏偏礙於好男不跟女鬥的思想,拉不下臉來跟王銜珠一般見識,隻得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江中葉倒是慣了這種場合,給同樣在場的王興寶拱了拱手,哈哈一笑道:“沒想到今日倒能見到王師兄,銜珠的脾氣是越來越像你了啊。”


    王興寶站起來與江中葉拱拱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叫江中葉坐下,也不見外,開口就道:“怎麽可能介巧額,我看大抵是有啥事體叫阿拉一道氣做吧。”


    江中葉便同王興寶熱烈的交談了起來,杜和看看王銜珠身邊那個位置,又看看高橋海羽重新轉過去的背影,在王銜珠的怒目而視中坐在了她的旁邊。


    既然不能在一起,給高橋海羽最大的距離,就是給她最大的尊重,杜和不是個灑脫的人,但是他是個清醒的人。


    剛一坐下,王銜珠就狠狠的給了杜和小腿一下,黑著臉道:“全上海都曉得你喜歡那額寧,來我這坐啥。”


    “就你知道的多,不會說話沒人求著你說。”杜和瞥了一眼高橋海羽的方向,忍不住迴了一嘴。


    王銜珠一拍扶手,怒目而視,“阿拉講唔來話?弄再講一遍試試?”


    “乖女,莫吵,我和你江叔叔這聊著呢。”


    王興寶神來之筆的插了一嘴,接著又跟江中葉聊了開去。


    自打杜和將二人心結拿到了桌麵上攤開之後,兩人對十年過不去的心坎都有了新的認識,沒了芥蒂,就更生情誼。


    本來三人就是最玩的來的朋友,多年沉澱的友誼撿起來,就更加珍貴,見到時總有聊不完的話,叫一直以為江中葉信奉的是沉默是金的杜和驚訝不已。


    王銜珠眼皮子都不抬起來的迴了她爹一句,接著又跟杜和罵了起來。


    王銜珠這丫頭,用她爹的話來說,是個男人性格,還是個潑皮男人,嘴皮子快且毒,罵起人的時候狠話是又多又好,總能戳到杜和不願意聽的地方去。


    杜和上海話說的又不如她,聽也聽不真切,居然也沒大生氣,就撿著能聽懂的跟王銜珠你來我往的對著損,倒是叫一向以為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王銜珠驚訝不已,激的更加賣力。


    一時間這不大的書房裏如同菜市場嘈雜,除了高橋海羽一人閉目凝神,其他人居然越聊越大聲,房頂都快掀開了。


    高橋海羽聽著杜和與王銜珠你來我往的鬥嘴,和江中葉與王興寶的嘀嘀咕咕,麵色古井不波,真真如老僧入定一般。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房門一動,裏爾克這位邀請三家的正主才終於姍姍來遲。


    與月前相比,裏爾克蒼老了五歲不止,身形也有些佝僂,一身西裝穿在身上,顯得過於寬大,到處都在晃蕩,雖然臉上表情依舊倨傲矜持,但從外形可見,這些時日,裏爾克過得並不如他想表現的那麽好。


    “早上好,紳士們和淑女們。”裏爾克熟稔的如同和每個人都是老朋友的樣子,與兩位女士點頭致意之後,同包括杜和在內的三位男士都握了握手,才坐在了主位上。


    在同杜和握手的時候,裏爾克的嘴角略微上揚,拍了拍杜和的手背,低聲道:“果然少年英才,看到小杜先生才知道,老夫不得不服老啦。”


    杜和搖了搖頭,“裏爾克先生老當益壯,後生晚輩難以望其項背。”


    裏爾克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走到了江中葉麵前。


    杜和敏銳的注意到,裏爾克的眼神在掃過幾人的時候有些不同的變化,而且他的身體似乎真的不大好了,手中用作裝飾的紳士拐杖的腳已經有了很明顯的磨損痕跡。


    這位叱吒上海灘二十餘年的大亨,經此一事,身體似乎已經被時間徹底侵蝕,無奈的步入了風燭殘年。


    杜和有了一種明悟,他忽然覺得,變老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對裏爾克現在沒有恨意也沒有愧疚,曾經騙走裏爾克金條是為了給那些無依無靠的老弱們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杜和始終認為那是幫助造孽的裏爾克贖罪,而且他已經賠償了,也坐了牢,裏爾克數次派人坑害監獄裏的他,來來往往的算起來,他們之間早就清了。


    但是裏爾克也能放下或者克製住自己對杜和的不滿主動將他邀請來自己家,杜和還是對裏爾克高看了一眼。


    梟雄之所以是梟雄,胸襟和眼界之外,就是多了幾分亂世之中的能屈能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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