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發好了,不知與江中葉說了什麽,接過了檔頭的位子,重新找迴了大師兄的底氣,江淩發了一場感冒,喝了幾碗薑湯後,就爬下了床,沉默的加入了連魁班的表演行列中。


    杜和則像往常一樣,繼續做他的雜役,偶爾會給南風買一點零嘴,南風則繼續做杜和的跟屁蟲,一切似乎都沒有變。


    不過有幾個人知道,還是變了,心境變了,連魁班對班子裏人的意義也變了。


    有的人把它當成一塊糕點,垂涎三尺,有的人把它當做池塘,亟待越過龍門,有的人把他當做是家,是一方溫暖的避風港……想法不同,連魁班的未來也變得縹緲不定起來。


    杜和雖然與高橋海羽保持著聯絡,但是再也沒有去過高橋鶴的地下室裏學習過魔術,他始終記得自己做過什麽事,也深知自己可能給他人帶來的麻煩,在沒有完全的把握度過這次的危機之前,杜和不打算將任何事外之人牽扯進來。


    而江淩則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她開始躲著杜和,即使迎麵遇到了,也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低著頭迅速的錯身而過,生怕杜和與她多說什麽,南風一開始對江淩的表現很不解,還以為江淩想撇清與杜和的關係。


    但是江淩在私下裏卻經常將一些好東西交給她,叫她與杜和一起吃用,南風想問,江淩就避而不答,弄得南風第一迴對姐姐輩兒的沒了法子。


    杜和是知道江淩的心情的。


    在那天晚上的短聚之後,三人迴到連魁班,江淩在與杜和分開之前,低聲向杜和說了句抱歉。


    杜和隻是搖了搖頭,江淩就默然離去,自責愧疚的背影叫杜和心有不忍,又別無辦法來安慰。


    江淩的性格一向好強,仗義直爽,小的時候就經常會出手在小夥伴們中間打抱不平,不過每次她都能全身而退,因此江淩也養成了自信、好強的性格。


    但是這迴的奪金之旅叫江淩的自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奪金的主意是杜和想出來的,不過如果沒有江淩橫插一腳,進度不會提的這樣快,杜和應當有更多的時間和辦法,但是連魁班一起消失三個人,消失的時間還這樣久,對於有心人來說就太明顯了。


    江淩認為是自己強主動出頭參加了行動,卻又給杜和拖後腿帶來麻煩感到內疚,這麻煩來的真實又猛烈,外頭的牆上通緝令貼的層層疊疊,至今仍有巡警抽查,杜和能怎麽安慰呢,總不能學王幫主那樣,將裏爾克也裝進麻袋扔江裏去吧。


    杜和隻能叫自己活得更自在些,讓江淩放心,相信她沒有給杜和帶來什麽危險,但是實際有無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與此同時,在久查不獲的情況下,南城警局的局長夏江已經難以支撐,警局原本采光良好的局長室內,早已變得煙熏火燎,夏江的煙一支接著一支的吸,頭發亂的如同稻草,原本服帖的警服也被扯開了,胸口的襯衣全是褶皺,一看就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修吸了。


    局長狼狽若斯,屬下們也好不到哪裏去,幾個高級警探陷在沙發裏,熬的都沒了人形,除了職務排在十名開外的林亭之精神還算不錯,就連警局裏以耐力驚人著稱的洛豪笙也滿眼紅絲,手上一份翻得發黃的卷宗標注著無數的字句,可是依舊不能讓他將線索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上海灘的水太深了。


    洛豪笙翻看著那些嫌疑人的名單,十二個人如今已經被縮減成了五個,這五個人,每一個都沒有不在場證明,也有足夠的動機和實力去做這件事,問題是坐下案子的隻能是一夥人,因為缺少關鍵性證據而不能繼續縮小名單的洛豪笙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作為一名警局難得的充滿正義感的警探,洛豪笙雖然知道裏爾克是上海灘的奸商,但是他依舊無法認同通過盜竊的手段來奪取他人錢財的行為。


    在他看來,賊就是賊,哪有什麽義賊惡賊之分,就因為這樣,眼睜睜看著兇手逍遙法外的洛豪笙才如此的痛苦,雙眼反複的在名單中掃視著,手指已經無意識的將那份名單捏的變了形。


    “案子結了吧。”夏江的聲音從一層煙霧後邊隱隱約約的傳來,聲音嘶啞不已。


    洛豪笙皺著眉頭,點了點手裏的名單,“這麽多人,怎麽結?都抓了?”


    夏江咳嗽一聲,似乎是搖了搖頭,“不,我們得罪不起這麽多的大佛,不能因為要渡江就坐泥巴船,就抓一個。”


    洛豪笙聽懂了,夏江的意思是隨便抓一個人,把案子背下來,死道友不死貧道,總比拖到尾大不掉,叫警局的人吃瓜落的好。


    “可是……”


    洛豪笙遲疑了一下,不忍心叫無辜的人受難,還是硬著頭皮說:“局長,萬一抓錯了,以這案子的嚴重程度,耽誤的可是他的一條性命啊。”


    夏江冷笑了起來,忽然站了起來,將桌子上的一個本子扔到了洛豪笙麵前,“耽誤他一條性命你不忍心,得罪了裏爾克那條豺狗,我們南城警局一年的讚助吹了,還要還他幾十萬元的借款,你叫我讓兄弟們喝西北風去?!”


    其餘幾個警探都朝著洛豪笙看了過來,眼裏是明晃晃的規勸。假如洛豪笙不是對兄弟們夠義氣,從不居功,反而經常帶著他們一起立功勞,那麽此時碰了所有人的蛋糕的洛豪笙迎來的就不是眼色,而是拋棄了。


    洛豪笙痛苦的看著同僚們,抓著腦袋低下了頭。


    林亭之拍了拍洛豪笙的肩膀,低聲安慰道:“這些個人哪一個都不是難搞的,誰沒犯過幾件事兒,就算被扣進這案子裏也不冤枉,你寬寬心,就當他們被雷劈死了。”


    洛豪笙搓了搓臉頰,兄弟的安慰成為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洛豪笙平靜的站了起來,將手裏的名單扔到了夏江的桌子上,“叫誰來背鍋,局長定就是。”


    夏江暗暗鬆了一口氣,微笑著拿起了那名單,眼皮子一耷,粗粗掃了掃,拿起了筆,“就他吧,沒什麽背景,還是個外地人,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說著勾了個名字,將名單扔迴了桌麵上,漫不經心的說:“豪笙,案子是你帶著的,人也你去提吧,早早結了案,大家也好鬆快鬆快。”


    洛豪笙看了看紙上被勾出的名字,眼神一頓,隨後沉默著走出了局長室。


    簡單的資料上貼著幾張照片,其中一張小小的照片上勾著一個大大的紅圈,紅圈裏麵笑著牽著個小女孩的手走路的年輕人,正是清晨帶著南風出門的杜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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