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會是為了我好吧?”


    杜和腹誹一句,雖未明說,麵上也露出幾分來。


    江中葉將杜和的表情看在眼裏,也不說破,而是背著手朝前走去,口中清淡的說:“一來,弟子們入班的時候,授業是其次,德行最緊要,因而這段時間,要將那投報過來的人,先吃吃苦頭,鍛煉一下心性,免得引狼入室,汙了祖宗名聲……”


    杜和不由自主的跟著江中葉的步伐,側耳傾聽,臉上露出專注的神色,不自覺的有些認同,也就將江中葉的話聽了進去。


    “二來,一個班子,成員分工複雜,諸多不成為的規矩要訣,都在一言一行之中提現,不會有人獨獨來告你知曉,因而剛入班的弟子,要在做雜事的過程中,了解各個部分的規矩,與班子人員建立聯係,將來入了門,才不會兩眼擦黑,渾不曉事……”


    江中葉對這位大師兄的兒子十分看重,溫和教導了一番,不自覺的又將本不打算深說的道理掰開了講給杜和聽。


    雖說嫂子來信懇求,江中葉仍然心存一絲期盼,若是這個小子能留下來,連魁班會不會重現當年大師兄的風光?


    杜和既是他的世侄子,也是連魁班最天資卓絕的班主的獨子,從小耳濡目染,天賦怎麽可能會弱?江中葉嘴上將杜和說的一無是處,但是實際上,作為一個自學出家的小子,杜和做的已經很好了。


    杜和聽著江中葉的諄諄教誨,心頭對江中葉的那點不快不知什麽時候就煙消雲散了。


    他料想,江中葉之所以將他父親寫的班規拿掉,也是對父親當年撂挑子的怨氣。怎麽能苛責呢,畢竟杜和自己都想不通為什麽父親非要去做那什麽勞什子的生意。


    一大一小兩人並排走著,看起來如同兩父子,把個後頭冷眼看著的江淩氣的七竅生煙,一腳一腳的踢門外的木頭柱子解恨。


    旁邊默不作聲看了半天的張阿發忽然說道:“淩妹子,你知曉那個新來的是個什麽來曆麽,難不成是師父的……”


    私生子三個字,張阿發在江淩快要冒火的眼光裏硬生生的憋了迴去,改成了“什麽親戚”,這才讓江淩停住了動作,懶洋洋的說:“你不會自己看,說不定他還真是我阿爹的親兒子,我才是抱來的。”


    張阿發知道自己惹這位大小姐不痛快了,連忙補救:“妹子,是當哥哥的不是,讓你多想,其實要我看來,他可能是仗著班主仁厚,硬湊過來的邊角親戚,班主礙著麵子才收下的,哪能跟妹子相比。”


    張阿發誤打誤撞,恰巧說中了江淩的心理。他杜和不就是大伯的兒子麽,可他又不是大伯,嬌生慣養的吃不了苦,好端端的從國外跑迴來,誰知道是不是學業不精讓人趕出來的,就算不是給趕出來,那他中途迴來,也是當了逃兵,有什麽好驕傲的?


    冷哼了一聲,江淩噘著嘴巴,跺了跺腳,恨聲道:“早晚讓阿爹知道你的真麵目!”


    張阿發揣摩了一下,料定江淩看不過杜和分去江班主的注意,便笑著說:“妹子,想讓他原形畢露,那還不簡單,你不是還管著那小子麽,給他出個難題不就好了?”


    江淩眼睛一亮,轉瞬間就迴過味來,拍了拍與她差不多高的張阿發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還是大師兄有主意,我都讓那小子氣瓦特了!”


    那邊的杜和剛剛結束跟江中葉的對話,心中這段時間積攢的怒氣平複許多,正在沉思消化的時候,江淩就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了過來。


    “你什麽時候走?”


    江淩開口就咄咄逼人。


    杜和搖了搖頭,還在思緒裏沒有迴過身來,下意識的說:“我不走,我要學魔術。”


    “哼哼,阿和,既然你要繼續呆下去,那活計就不能不做,這沒講頭吧?”江淩逼近了杜和,把杜和唬了一跳,愣愣的說:“那是自然,我已經了解江叔叔的苦心,既然要學藝,就不能跟別的弟子有所區別,當然要做下去。”


    “好,就等你這一句呢!”江淩經過了張阿發的勸告,也對這個隻知道享受,絲毫受不得苦的大少爺有了新的整治方案,立刻就是精神一振,得意的笑了。


    杜和本以為江淩這迴是想把四點鍾起床做活的那事再撿起來讓他做,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萬萬沒想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江淩沒有叫杜和早起,卻給他安排了一個萬萬沒想到的活計。


    倒夜香。


    老上海有很多講究,其中慣有的習俗文化之一,就是每天早上從巷子裏頭搖鈴而過的夜香車,每家每戶聽到鈴聲,自行開門把夜香桶給收夜香的,每個月給點費用,兩邊都方便適宜的很。


    不過之前都是弟子們自家人處理自家事,每天早上提桶去放到門口的。


    江淩想了半宿,才想到這一招來,料那個杜和大少爺脾氣,也不能忍得住,一定要被氣跑。


    果然,杜和一聽到江淩的話,登時就急得麵紅耳赤,磕磕絆絆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話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做那種,那種上不得台麵的事體!?”


    “怎麽著,你早上起來,自己不倒恭桶,它還能自己跑出門去不成?”江淩不吃這一套,立即就反駁了迴去。


    杜和脫口而出:“我們家是有傭人的,反正不用我!”


    “傭人還不是人了不成?你是大少爺不知道民間疾苦,街上各家問問,哪一戶不是自己倒夜香的,你這幾天沒用倒,是因為餘大春幫你,難不成沒有餘大春,你還不起夜了不成?”


    江淩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徹底的讓杜和無處可退。


    杜和是個講道理的讀書人,江淩這樣一說,他迴想起來,好像是這麽迴事,倒自己的也是倒,倒別人的也是倒,怎麽就不能做了。


    雖然總是覺得這裏頭還有幾個疙瘩沒鬧明白,杜和還是悶著頭去了各個房間取夜香桶。


    杜和前一天才剛剛跟班主頂過牛,卻沒有受罰,反而讓班主推心置腹的講了半天的話,連魁班裏頭就沒有心思蠢笨的人,哪裏敢讓杜和給他們幹伺候人的活兒,紛紛表示自己做。


    杜和問了一圈沒有人,樂顛顛的拎著自己的夜香桶放到了後門口,還朝沒看到熱鬧的江淩咧了咧嘴。


    江淩登時火冒三丈,還敢挑釁,這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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