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孫承宗沒有阻止孫元化,以他的老辣自然清楚現在隻有孫元化出麵才能將事情做個徹底的了斷!不過此時在他心裏卻是對沈清平滿意之極:“年紀小小就這般從容淡定,應對自如,不乏睿智,又謙謙有君子之風,野有遺賢啊……老夫看人一輩子,竟差點走了眼!以貌取人,失子子羽,聖賢說的對啊,隻是知易行難……”


    孫承宗心裏感慨著,而閻鳴泰雖然智力手段上都不如孫承宗,可一顆心早已在官場中磨練的玲瓏剔透,此刻見孫元化施施然而來,他的金魚眼微微一縮,心裏立刻有一種如墜彀中的感覺。


    而下一刻孫元化已經一邊行了個禮,一邊笑道:“閻大人多慮了,沈都事所講確實是家師所著《幾何原理》,大人如若不信可以將沈都事所講與家師所著《幾何原理》相比較。”


    誌不同道不和,閻鳴泰對《幾何原理》隻是耳聽過而已,根本就沒見過《幾何原理》,他自然不想去對什麽照,而且這也顯得太小家子氣。


    不過他也很清楚孫元化這麽一說,事情已經不可為,現在關鍵是要找個台階下,於是顧不得孫元化‘多慮’裏暗含的嘲諷,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哦,原來如此……隻是既然是徐子先先生的學術,孫大人為何不親自講解?”


    這個疑點他還是要解開的,他想著或許能反戈一擊。


    而孫元化再吃微笑道:“這事因為沈都事是用自己的方法講解的,簡單易懂,下官自愧不如,所以便不敢獻醜了!”


    “額……”


    閻鳴泰沒講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呆了一呆之後,他便狠狠的向邵一鳴瞪了一眼,怒道:“不學無術,還敢胡言亂語,害的老夫差點錯怪了沈都事……還不快滾。”


    說完他自己就坡下道,一邊轉身拱了下手,一邊含混的說道:“誤信小人讒言,慚愧。”說著,邁步就走。


    看破不說破,背後捅刀子可以,但朝廷從二品大員表麵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孫元化隨意的拱了下手:“大人慢走。”


    一切看似風淡雲輕,但即使是匠戶們也看以看出這而背後的風起雲湧!閻鳴泰走後,棚子裏立刻騷動了起來……


    這樣子是沒法子講課了,而且顧慮到匠戶們的接受能力,沈清平在講課上是很注意的,一是淺顯易懂;二是有針對性;三是對知識量把控的很嚴,填鴨式的教學在匠戶們身上絕對行不通,因此他每天就是教一小點,其實在沈清平心裏這知識科普而已,重要的是要中下種子!而今天教的也差不多了,因此沈清平擺了下手,說道:“天色不早了,大家迴去吧。”


    匠戶們聽了,紛紛彎了下腰,行了個禮,去了。


    帶眾人散盡後,孫元化才微笑著瞧了沈清平一眼,說道:“不錯,孫大人在外麵你來見見。”


    孫元化原來就估計沈清平會把徐光啟抬出來當擋箭牌!


    ……


    草苫子的外麵,孫承宗正背負著雙手在星空下踱步,聽見腳步聲他啊轉過了身來,上下瞧了沈清平一邊,一邊頷首一邊笑道:“不錯不錯,胸中另有錦繡,今天老夫算是開了眼界,後生可畏呀!前途可期!”


    由於是匠戶的原因,沈清平以前雖然立了些功勞,但孫承宗對沈清平並沒有重視,但現在他開始注意另眼相看了了,所以才有前途可期這個說法!說話之間,他的嘴鼻裏冒出了濃密的白氣。


    處於底層對於光亮是異常敏感的,沈清平幾乎是一下子就明白孫承宗話裏的意思,雖然黑夜而朦朧,但他心中去卻好像有了一條光明大道,“大謝大人誇讚,大人這邊請。”外麵不是待客之道,按下小小的激動,沈清平往小院伸了下手。


    不驕不躁!見此孫承宗對沈清平更是滿意,但此是天色已晚,又顧慮身份,也行至此遊戲而不太雅觀,因此他擺了下說,說道:“不了,時候不早,我們先迴去了。”


    說著又捋了下胡須,又笑吟吟的鼓勵道:“好好幹,以後大有可為!初陽,咱們先迴去吧。”


    不說沈清平所講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讓他耳目一新,僅僅是剛才匠戶們聽課的神態,就讓他明白孫元化所言不虛——沈清平的講課對匠戶們的講課大有裨益!


    沒想到匠戶之技背後竟然是一門學問,也沒想到原來以為的馬骨居然真是一匹千裏馬,孫承宗心裏感慨著對著沈清平抱了抱拳頭——從沈清平的從容應對中,他感覺出沈清平的不凡,現在他也已經完全不因為沈清平年輕而看輕他!


    孫元化倒是很想向沈清平討教一下他剛才談到的熔點問題,但孫承宗這麽說了,他也隻能按下一肚子疑問,向沈清平拱了拱手,跟隨著孫承宗走了。


    目送兩人遠去後,沈清平正想迴去,誰知這時洪衝山從草苫子裏走了出來,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他奶奶的,老子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仗著識兩個字,眼睛長在頭頂上,還是兄弟你好說話,哈哈,兄弟你被孫大人看中,以後可要拉哥哥一把,我昨天打了一支獐子,估計這會兒肉燉熟了,咱們……“


    洪衝山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羨慕,還有著明顯的討好的成分。


    ……


    酒酣易碎,當沈清平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了,起床,洗刷了一下,打開門赫然看到張青山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兒站在門口,小孩子胖乎乎的小臉本著,上麵有風吹的裂紋,看上去有些呆滯。


    “你們……這是?”


    大清早的就站在門口,沈清平奇怪的問了一聲。


    “大人。”


    張青山一邊弓腰行禮,一邊賠笑道:“小人見大人身邊每個侍候筆墨的,我這孩子還算伶俐,不知能否在大人跟前,大人偶爾點撥一下就行。”


    說著張青山臉上的笑容更濃了,腰也往下顫了顫,彎的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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