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孫元化親自安排了沈清平的住宿——火器營東南角的一個單獨的小院子,他平時偶爾休息的地方。見此眾匠戶以及守備洪衝山才隱約明白孫元化這是要重用沈清平!


    交代完之後,孫元化就走了,臨行前叮囑沈清平耐心等待,並讓洪衝山帶著沈清平在火器營轉轉,熟悉下環境。


    洪衝山雖然是個兵痞,但這樣的人因為知道自己肚子裏沒有墨水,對有學問的人在你心裏卻異常尊重,比如他對孫元化就恭敬異常,而今他既見識了沈清平的手藝,又見孫元化對他很賞識,因此他對沈清平也會是異常熱情,在孫元化走後,他絡腮胡子不斷抖動著,邀請沈清平到營裏轉一轉……到了輔食的時候,有專門讓廚子做了一桌子好菜,同時把手下的三個把總喊了過來作陪……


    軍人今日生,明日死,所以自古軍人大多豪邁,洪衝山也不例外,頻頻勸酒,三個把總也隨聲附和,而沈清平以前也是酒場的常客,什麽時候說什麽話,掌控的恰到好處,熊熊的鬆脂火焰裏,沒一會兒氣氛就熱鬧起來了……


    ……


    於此同時張家口城東南十裏範家堡。


    範家堡占地約百畝,五進五出,典型的北方四合院樣式,一個商戶之所以能夠逾製住這麽大的房子,是因為範成坤和範永鬥都花銀子捐了功名的緣故。


    而範家堡和其餘北方大戶的宅子又有所不同,那就是在宅子院落四角蓋上了高高的塔樓。塔樓上巡視的護院常年不斷,而與平常人家護院的敷衍了事不同,範家的護院是時刻警惕的,因為範成坤已將護院的利益與他範家捆綁在了一起。


    星光朦朧中,東南角塔樓上的家丁突然看到西北方向有一串火光,迤邐著往他這個方向而來。


    “怎麽迴事?出事了……”


    下一刻護院反應了過來,急忙撞響了懸在塔樓中間的銅鍾——這是範家遇到最大危險時的警示。


    父子不同席,此時範成坤和範永鬥正各自在後宅自己的房間裏愜意的飲著酒,雖然隻是一個人,但黃花梨桌上卻擺滿了珍稀佳肴,用具更是銀碟金盞,在他們左右兩個美貌的婢女伺候著。


    富貴險中求,對於範家這樣冒險而得富貴的人家來講,富貴了當然要享受,不然都對不起這一番冒險!


    而由於匠院的事情,他們自認為已經擺平,前一陣子又用糧食換來一批長白參,狠狠轉了一筆,所以這父子兩人喝的十分舒坦。


    但突然響起的銅鍾聲讓他們父子兩人同時悚然一驚,放下了金盞,範永鬥更是立刻長身而起,拔腿就往範成坤處跑去,肥碩的身子絲毫不見累贅。


    還沒到範成坤的屋子,範永鬥遠遠的就看到管家範大正提著燈籠,慌慌張張的從二門裏跑過來,頭上的濮頭帽都歪了!


    “範大,怎麽迴事?”


    知道範大是往他父親那去的,範永鬥截住了他,問道。


    “李達說好像是官兵……”範大縮了下頭迴道。


    這時範成坤也走了過來,聽了範大的話,臉色立刻變的蒼白,扭頭向範應鬥問道:“鬥兒,怎麽辦?”


    說話時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做這樣的生意,雖然他們也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可這也太猝不及防了!


    另外雖然做好了準備,但事到臨頭,真的要舍棄,範成坤感覺心在滴血——畢竟是好幾代的祖業啊!


    範永鬥心思慎密,也懂得範成坤的心思,微微皺了下眉,便說道:“父親,我們還是先走……”


    說道這裏,他轉頭有對範大說道:“你就在這裏查看情況,要是沒什麽大事就對他們說我們不在……”


    真相不明,範永鬥心裏還是存了一點僥幸!


    而範大聽了臉上苦水都能擰出來了——這要是有事呢!


    但積威之下,他不敢多言,隻是唯唯諾諾的道了聲:“是。”


    隨後範永鬥和範成坤帶著妻妾和心腹護院從後花園的地道離去。到了外麵直接北上。才走了二三裏路,範成坤再迴頭看時,隻見範家堡火光衝天,隱隱有哭聲傳來。


    “看來是完了……”範成坤臉色一寒,長歎了一聲。


    “爹爹切莫留念,咱們快走!”見此,範永鬥催促了一句。


    “哎,這是怎麽迴事?哪裏出了問題了?”範成坤一邊說著,一邊撥轉了馬頭。


    隨後他們靜悄悄的往張家口城東北角的一段山嶺走去——張家口的關門他們是不敢走了,去了不易於自投羅網,但作為本地土著,通往塞外的小道他們是知道的……


    ……


    出了長城,範家一行人送了扣減其,但塞外的枯草卻讓他們心頭分外淒涼,連綿不斷的陰山山脈更像數不完的哀愁。


    “哪裏出了問題?”


    一路上範永鬥也在苦思這答案,但腦裏卻像山道兩旁的雜木亂枝一般茫然無序……直到在第二天遇到嶽托派來的信使。


    “沈清平!!!”


    看過嶽托的來信後,範永鬥本來木訥的胖臉慢慢的漲紅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案今日之敗竟然敗在他自身的縝密——如果不是他給代善去信,不給夏竇明取信,不暗中安排人傳報車隊消息,甚至是隻要其中一個環節他沒想到,那麽就不會有今日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局麵。


    但他偏偏都想到了!然後就給了沈清平少年藤摸瓜的機會,然後再一個迴馬槍……


    當然範永鬥也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沈清平!


    “不能惹嗎?!我倒要看看你是什麽三頭六臂的人物!”


    看完信後,羞惱之下,範永鬥一邊在心裏咬牙切齒著,一邊狠狠的將書信撕成了碎片,然後拍馬直奔廣寧城。


    ……


    炮竹聲中一歲除,總把新桃換舊符。


    即使是在邊患之地,戰事壓頂,但這漢家的風俗依然沒有落下,沈清平是被陣陣鞭炮聲驚醒的,當他起床時,就聽到外麵傳來洪衝山粗豪的長笑聲……


    和後世一樣,過年的主要內容是遊玩與酒宴,在火器營裏,這偏僻的地方,有暗示不可能的,所以主要內容就落在了吃上。


    沈清平剛洗刷完畢,洪衝山的親兵就來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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