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盤子內,那些形似餃子的金黃色澤的吃食,梁岩靈臉都綠了。這就是,堂堂折府的待客之道?說來,他都替他們——臊得慌。


    看來,現在這折府確已大不如前了啊!


    但,俗話說得好: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還有三斤釘呢!


    可,轉念一旦想到日後,這些東西都要或多或少,傳給對麵的這個儍侄兒,梁岩靈的心裏,就不是個滋味,可以說是肉痛地緊。


    交給個傻子,那日後還不一樣是敗家?


    所以,與其日後便宜了這麽個敗家玩意兒,那還不如讓這些銀子,用在更有用處或者更有意義的地方!?


    比如,自己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啊!哈哈哈哈——


    每每想到這,梁岩靈的心裏,就會生出無限的遐想。就拿折府的陵越樓來說,鋪麵雖不大,但那可是貨真價實地矗在馬行街上,還愁不能換得大筆的銀子?!


    聰明如他,是早已將這腦筋動到了這食肆上。加之,剛好近來陵越樓那生意一日賽過一日的慘,而自己欠賭坊的那筆債眼看就要到期,催促著他不得不加快動作才行。


    不過說來,老天爺還真是幫忙啊!這一頭,暗地裏剛放出風去,要盤了這陵越樓。那邊悅來酒樓的老板,就表現積極。自己的春天可不就來了嗎!若是今日裏能說動姑母,做成了這筆買賣,拿多拿少還不是自己說了算?而,說起來,他來一次也不容易啊!


    首先來說這準備工作,就是不易啊!原本打算拚著幾頓不吃,將自己餓得慘兮兮,順便再在姑母這多騙,啊呸,是多得些銀兩。迴家一看,還真遂了他意,家中早已沒了米糧。


    於是乎,拚著昨晚不吃不喝,空著肚子合衣躺了一宿。好不容易,挨到天明,這是臉也是如願地又憔悴了幾分,眼睛這塊兒,也因著前幾日裏被人爆揍,依舊淤青斑斑——


    這副衰樣,啊呸,是這副可憐樣,看上去都能讓人,在第一時間,就生出同情心來。他就不信,自家的親姑母看了,還能不心疼?


    本來還打算等飽食了一頓,再進入正題。可,眼看著麵前這寒磣地吃食,梁岩靈還是準備直奔主題。


    努力吸了吸鼻子,卻覺一股誘人的香味沁入鼻間,梁岩靈的內心又起了小小的掙紮:要不,等辦完了正事,他再賞臉吃幾口?嗯!雖然這吃食寒磣,但省一頓是一頓嘛!自己也不吃虧,不是!


    心下有了計較,梁岩靈繼續醞釀情緒,連帶著並不長的稀疏睫毛也微微抖動,顫抖著聲音,道:“姑母啊——”


    哪知,這裏他剛開了個頭,就聽得對麵有人稚聲稚氣地道:“叔父,你這是被人打得又疼了嗎?”


    擦,梁岩靈覺得自己都有了殺人的衝動!


    問出這種幼稚問題的還能有誰?你說你都八歲了,人八歲都幹什麽了?都能吟詩作賦了!再看看你!我說你就長點心吧!


    但,這麵上——


    “跌的——”梁岩靈眼神往著左邊一撇,咬牙切齒地道。


    “哦!”這一邊,折繼遠仿似很受教的點了點頭,隨之又故作天真的道:“是眼窩正好磕在了石頭上嗎?”


    跌的?你這是在說謊啊叔父!且,這謊說得還很不專業啊!話說至一半,便中斷了眼神交流。而後,眼往左瞥,而這握著茶杯的手,卻是又右挪了挪。視線方向與手的方向不一致,這就是在說謊啊!自己多年的刑偵工作可不是白幹的啊!


    “是啊,岩靈,方才姑母就想問你來著。你這是——”


    梁太夫人雖說是老了,卻也還沒老糊塗。她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侄兒是個什麽秉性。先前不提,也隻是想給他留點顏麵。如今,被孫兒這麽童言無忌的一說,也不得不出口問道。


    “姑母,說起來,侄兒這是憂心憂的啊!聽聞府中陵越的生意越來越難以維係,這些日子裏侄兒是茶不思飯不想,心中掛念著的就是府中的事。想著,自己但凡能多省點錢,也好幫襯著一把。於是,就連夜裏起夜,也都沒舍得點燈。這不,前幾日裏腳底磕了一下,臉就撞門框上了。這才——”


    表叔父,你真是牛逼啊!要是不知道底細的,講不定還真讓你給忽悠了啊!連隨便吹個牛,都能吹出這麽個孝義雙全來,確實不是普通的人——渣啊!但凡,身在後世,那做起電信詐騙、傳銷洗腦,還不隨手拈來?!


    還有,你那直視著祖母看似真誠的模樣,許是騙得了旁人,可若是要騙我還差了那麽點兒。想來,你應該還不知道,也沒機會知道:這直視對方,想知道對方接下來的反應,同時也是行為人不自信的表現吧!


    換句話說,這是赤裸裸地心虛啊——


    梁太夫人雖老於世故,可畢竟沒接觸過後世的心理學。這裏聽了侄兒的話,心下不無憂慮。就連提起的筷子,也重又放了下來:“是啊,這陵越樓的事,確也讓姑母頭疼了許久。府中雖大,但日常的花費也不小。原本,憑借著陵越樓的租金,還能多少擔去些。可,如今這樣子——”


    說到這,梁太夫人,不覺又悠悠地歎了口氣——


    姑母,這是上鉤了啊,哈哈哈哈——


    那一邊,梁太夫人一臉的憂愁。這一邊,梁岩靈心裏卻是樂開了花,隻是臉上不得不露出一臉的憂傷,道:“不瞞姑母,這些日子小侄思慮了很久:既然這陵越樓,放著也是空置賺不了什麽錢。加之,府中又大不如前,不如——”


    “不如什麽——”


    “不如,我們把這陵越樓給賣了——”


    “什麽?賣了?”梁太夫人心裏雖然多少已能猜中,但真的從侄兒口中聽聞此言,還是不由吃了一驚,心不由往下一沉。


    “是啊!如今,這陵越留著就如同是那雞肋。賣了,多少也能解得府中一時的燃眉之急。而且,侄兒還聽說,悅來酒樓的周掌櫃,對我們陵越就十分得有誠意,不如我們——”


    聽到此,如果說折繼遠,先前還在懷疑,放出風去說要盤樓的人,是這表叔父。那麽,方才他這一句,就等於全然是他不打自招了。


    這一邊,梁太夫人聽得侄兒這麽一說,是徹底沉默了。


    而,梁岩靈自是將姑母的這份承諾當成了默認,嘴角正不斷著上揚著。


    就在這時,卻隻聽得有人,道:“祖母,這陵越樓我們不能賣啊!這都是曾祖、祖父、爹爹他們一刀一槍,用命換來的。賣了,不但爹爹他們在天上會不安,我們折家也要被人戳脊梁骨啊——”


    擦,原來又是折繼遠這個臭小子啊!


    梁太夫人原本迷惘地眼神,眼看著也在這一句話後,漸漸地迴過了神來——


    而,梁岩靈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不好,道:“姑母,你別聽這不懂事的孩子胡說。要是,我們死抱著這些個不能吃喝的東西,不懂得變通,最後活活餓死了,表弟他們的在天之靈才會不安啊——”


    眼見著,姑母轉頭看向自己,梁岩靈正準備再接再厲,卻又聽得折繼遠道:“如果說,我能將陵越樓盤活呢?”


    “什麽?盤活?”就你?梁岩靈對著這童言童語,顯然相當地鄙視。


    可,聽了孫兒的話,梁太夫人的眼中卻多了些許異樣:“盤活?!這麽說,遠兒,你可是已對著陵越有了什麽打算?”


    “打算自是有,不過,這還得等祖母用過晚膳,孫兒才會說與祖母知道——”


    說著,折繼遠往梁太夫人的白瓷碗盞內,布了一隻,那泛著金黃色澤的吃食,晶亮的黑色眼眸中,泛著異樣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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