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如雷隆隆作響,近兩千人的瘋狗遊騎手和咬在身後的北元鐵騎且戰且退,身上的武備早已耗盡,隻憑一把戰刀殺敵,人數更是降到一千五百餘人左右,新兵近乎死絕,隻有冉閔在內的六名軍籍者和十數位堅毅的新兵還在苦苦支撐。/p


    林雷,這是替冉閔打飛一記陰刀子的軍籍新兵,一個白天的奔襲作戰兩者已混的“爛熟”,這是一位家門頹敗的將門子弟,祖上出過正四品封號將軍,現在的父親是一名正五品正將,早年身子傷了元氣,隻能掛著個品級在家“養老”了,林雷有六個姐姐,林父寧願家門衰敗也不同意獨子從軍,但林雷還是留了封家信便偷偷的從了軍,更是做了一名漠北將門子弟懼如蛇蠍的瘋狗遊騎手,大好的年華和家室,誰願意來這賣命?家室雲端者躺著吃花酒都能升官,家室次些的子弟用時間熬一熬也能坐個不錯的位子,如果能在撈點軍功那就更完美了,那升官速度就是騎著甲等大馬的瘋狗遊騎手都追不上。/p


    穀雨時節的雨水去的快來的也快,不過半日功夫又開始下起來了。/p


    王勇有些絕望,自己倒是不怕死,但不想建營幾十年的老字營“瘋狗”遊騎手在自己手上折損的一根獨苗都不剩,本以為老天給了條活路,下了一場雨讓自己不用繼續前進,有了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原地休整甚至撤迴都不會讓北元起疑,沒想到這天黑下來又來了一場雨,還是那種大到不講道理的雨,裸露在甲具外的皮膚被雨水打的生疼,眼前一片漆黑,就是一位不著片縷白花花的婆娘站在十步之外都看不到了,軍令全靠前傳後一人一人的傳達下去,軍中嗓門最大的好漢也無能為力,聲不過十步。/p


    一座北元王帳,這次的老王爺沒有堅持淋雨,看著手中的軍報默然無語,青白的臉色經過火烤有了些紅潤,賬內的一眾武將在外莫不是統帥萬人以上的權貴人士,但都躬身靜立。/p


    老王爺平靜的開口了,但內容卻是令賬內的武將們悚然不敢迴話,“今夜就是拿命填,我也不希望明日能有超過五百的遊騎手到達唿延的步兵陣前。”前者看著眼前各個汗帳下的“砥柱”們一陣冷笑繼續開口道:“嗬嗬,怎麽,諸位無人敢上前領命?”/p


    帳中這次都是北元十大汗帳派出的悍將,在北元懦夫是坐不上高位的,自然不缺血勇武“功”者。武將們各自帶來的一萬草原漢子都是汗王交給自己的草原兒郎。陣亡的四千餘那顏騎兵實實在在的證明了這群瘋狗遊騎手的勇悍,今夜的大雨隻能摸黑捅刀子,人數上的優勢已經被扯平了,人都看不到在哪怎麽打?不就是拿命填麽?用一條條自家兒郎的命把敵人的位置“照”出來,然後繼續拿人命打消耗戰,一次全部湧上用刀子招唿自己人麽?注定是一次慘敗,或慘勝。/p


    氣氛凝固了足足一刻,老王爺也不說話隻是閉眼養神。帳中武將全部汗流浹背,這位老王爺年輕時也是一位幾百萬戶的大汗王,年紀大了之後傳位給子孫,自己去都城享福了。隻是這次太過特殊所以元皇才會請出這尊老王出馬主持大局,今日若是不遵令,怕是明日朝堂上的議題就是怎麽處置自己了。/p


    一位青年漢子越眾而出,跪下請命道:“非是末將怕死懼戰,完顏氏出兵一千願做先鋒,敵存我亡。”/p


    老王爺睜開雙眼深深的看了一眼跪在麵前的黑膚漢子出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p


    “末將完顏氏萬戶完顏骨。”跪地武將沉聲迴道。/p


    “各部在自行補齊九千人馬交於完顏骨,半時辰內出兵。”老王爺對著其餘的各部將軍說道,同時又對著完顏骨說了一句:“本王會親自在元皇殿前為你請功。”/p


    “末將誓死殺敵,不負王爺重托!”完顏骨激動的嘶聲應道,賬內其餘萬戶嫉恨的望著前者,用別家兒郎的性命為自己的仕途鋪路。汗帳下哪有皇帳下前程來的更好。/p


    哪怕瘋狗遊騎手們都是氣血旺盛的好漢,但也扛不住這大雨帶來的寒氣入體,借著地形熟悉摸黑找到了一處避雨之地,一座小型峽穀,三麵環山隻有一個出口,兵家來講這是大忌死地。漠北軍製,領兵三千以上的主官將領必須軍策考評合格之後才可上任,這侯勇不會不知,但不能不選,要麽選擇淋雨凍死,要麽進這絕地等死!/p


    完顏骨祖上隻是普通的牧民,沒有出過什麽顯貴,毫無任何跟腳,若隻是靠著一股血勇在二十三、四的年紀就坐上汗帳萬戶之位,那是開天大的玩笑,北元從來不缺能鬥狠的好漢,在金貴之家長大的子弟身上也不缺那股子與生俱來的兇狠,唯獨缺的是有勇有謀的國之柱石,審時度勢有勇有謀這才是完顏骨的立足根本,是老王爺真正看重他的地方。/p


    被完顏汗王選為完顏氏代表帶領一萬兒郎出征之時就已做過大量準備,這交界之地的地形自然是滾瓜爛熟,王勇知道上哪避雨,他完顏骨自然也是知道的。在付出了幾百餘條草原漢子的性命之後終於確定了敵方的位置,若是換一個主將,這個戰損怕是還要翻上一倍。/p


    瘋狗遊騎手們分上半夜和下半夜各七百人,任憑上半夜的刀光血影雨聲哀嚎,下半夜的人們鼾然熟睡,入口每次隻能容納三十多人並排前進,就是上半夜的七百人也能輪著休息。黑夜大雨使所有的軍事策略都失去了意義,隻剩下最原始的廝殺,人命在這裏顯的毫不起眼,一刀子下去就抹掉了一個人幾十年的色彩,斷送了一個家庭的幸福。/p


    漠北之北便是大草原,這裏是北元的祖地,再往北便是洶濤駭浪的北海,有絕世高手渡海前行一去不返,似乎這已經是世界的盡頭了,這也是北元最後的生存之地。上至王公將相,下至販夫走卒心裏都清楚,容不得這些北元漢子懼死。/p


    傾盆大雨夜,鬼門大開時,一批一批的北元軍卒衝陣,雙方死著死著天都要亮了。/p


    漠北雖北但地處東方,比其他地方太陽出來的更早些。從天上來的雨水都被血色染紅,怎麽洗也洗不掉,幹脆就不洗了,不下了,雨也停了。/p


    和林雷相互攙扶著的冉閔被地平線升起的驕陽刺的眼睛眯起,看了一眼腳下、又到處看了兩眼,入目之處皆是死人,有同袍的,亦有北元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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