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雨過天晴


    “你也不要放鬆得太早,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走之前,譚念用手指指自己嚴厲的雙眼,再指了指韓覺。


    韓覺點頭哈腰連連稱是。


    目送譚念離開包廂之後,韓覺坐迴椅子,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果汁, 跟喝了兩口酒似的,長舒一口氣,看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雨後放晴的明亮。


    章依曼眯著眼笑嘻嘻道:“我就說師父很好人的吧~”


    韓覺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下筷如飛。剛才韓覺繃緊了神經應對譚念出的各種考題,直到現在才有心思吃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苦盡甘來的韓覺覺得這裏的菜是真好吃。如果照片能打折, 他下次還要來吃。


    章依曼看著生龍活虎的韓覺十分開心。一個爸爸, 一個師父,一個秦姐,三個她最重要的人對韓覺的印象都很好,一點都不像電視裏各種刁難。她覺得以後和韓覺結婚的話,至少長輩方麵是不會有阻礙了。


    章依曼一想到這裏,就想痛快地浮三大白!


    白酒是沒有的,而且也不能喝,畢竟還在錄節目,不能喝多,隻能用啤酒潤潤喉,解解饞。


    結果章依曼才剛站起來,就停住了動作,表情慢慢沉下來,覺得這個痛快酒恐怕是不能喝了。因為她想到了評論區的那條留言。當時心裏的委屈和心酸現在都還沒有消除,懷著這樣的心情去憧憬未來,結婚照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實在是痛快不起來了。


    章依曼歎了一口氣。


    少女初嚐戀愛的暗湧,心裏愁得不得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她伸手去拿酒瓶,看著酒嘩嘩跌進酒杯裏, 就覺得酒真是好東西哇, 開心可以喝痛快酒,難過可以喝澆愁酒。喝喝喝!


    章依曼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獨坐在《墨梅圖軸》前,看著畫,喝一口酒就歎一口氣,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


    “哢嚓!~”


    旁邊響起拍照的聲音。


    章依曼去看,發現是韓覺在拍照。


    韓覺一連拍了好幾張,還換了好幾種角度,神色很是驚歎,時不時發出咋舌聲。


    章依曼心頭略有喜意,但表麵上還是不動聲色地繼續喝。


    “染發,燙頭,喝酒,真像個不良少女啊!”韓覺看著手機嘖嘖驚歎。


    “啊!”章依曼惱羞成怒,氣得把酒杯一放,撲過去勒著韓覺的脖子要他刪掉。


    兩人吃飽喝足見過了章依曼的師父之後,就要去下一個地點——章依曼的母校了。


    在節目組收拾設備準備轉場的時候,韓覺摘下領口的麥克風,找到章依曼,說是有話要講。


    章依曼顯然知道韓覺要跟她說什麽話,於是和秦姐打了聲招唿,就跟著韓覺先去了她的保姆車裏。


    車門是打開的,秦姐和關溢站在車外稍遠一點的地方,留出空間,同時也防止外人過去。


    車裏的韓覺和章依曼坐在車尾,門外人的視覺盲區。


    章依曼一臉認真地等著韓覺解釋。


    “還記得那條留言吧?”韓覺開門見山。


    “嗯。”章依曼點頭。


    “我忘記我之前去過瓊省了。”


    “……嗯?”


    “我也忘記自己教過別人遊泳。”


    “……”


    章依曼一臉震驚地看著韓覺。


    【我給你幾個小時的時間,你就給我編出這麽個理由?!】


    章依曼覺得自己被敷衍了。她知道自己與人交往是有點遲鈍的,但這不代表她腦子不好使!


    章依曼感覺好失望,心裏綻開苦澀和委屈。她憋著嘴,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看著韓覺,似要把他看穿。


    好在韓覺的解釋沒有停在一句【忘記了】這裏。


    “我之前……”韓覺抬起左手,翻轉了一下手腕,“你知道的,死了幾次都沒死成。”


    章依曼點點頭,讓表情慢慢變得嚴肅。


    “其實,我那段時間心理出過問題,是抑鬱症,”韓覺緊緊盯著章依曼的眼睛,說,“當然,現在是好了的,什麽病也沒有。”


    章依曼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抑鬱症病因複雜,生病的人外表行動與常人無異,隻有專業人士才能判定一個人是否生病。章依曼自出道之後,就被她爹介紹了一個心理諮詢師,因此對抑鬱症並不算陌生。


    韓覺在觀察著章依曼的表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不在意戀人曾有過嚴重的心理疾病史的。


    看到章依曼臉上並無異樣,韓覺才繼續說:


    “我的抑鬱症當時算是挺嚴重的,已經影響到生理了。智力沒有減退,記憶力是減退了。健忘,有些事情就會想不太起來。就算現在好了,那些想不起來的,就一直想不起來了。所以,你應該注意到了,我經常說錯一些曆史,還有一些很火很經典的歌你唱起來,我也感覺跟沒聽過一樣。”


    章依曼一臉恍然大悟。


    她以前在跟韓覺聊天的時候,韓覺經常會對一些耳熟能詳的事情表現出第一次聽聞的反應。一開始章依曼還以為韓覺是故意在逗她,後來次數多了,她就感覺很奇怪。


    直到現在才終於明白。


    “另外有一些迴憶,並不是單純的因為健忘,而是因為太過痛苦,被我的大腦自動刪除了。這是大腦在自我保護,”韓覺抿了抿嘴,“比如,跟她在一起的那段經曆。”


    章依曼屏住了唿吸。


    “那段經曆可能是病源之一。當時我有多喜歡,後來就有多痛苦。所以我記得那個人,記得我曾喜歡過她,後來也很喜歡,但關於細節,我統統不記得了。那條留言上麵說的,我去過瓊省,教過別人遊泳,我其實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知道的並不比別人多。”


    “萬一那上麵是真的,那麽我希望你知道,我跟你說我是第一次去瓊省,是真的以為我第一次去,跟你說我從來沒有教人遊過泳,我也以為我是第一次教人遊泳,我沒有故意想騙你,討你歡心的意思,”韓覺掰著手指說,“想討你歡心還有很多辦法呀,比如寫詩給你聽,比如唱情歌給你聽,比如拍電影給你看。”


    “嘻~~”章依曼覺得好像是這麽迴事,於是笑了一下,但她又馬上繃住,“可是,可是,你去年跟我錄節目的時候,還說她是很好的,是很優秀的……也不像忘掉了啊。”


    【因為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啊。】


    韓覺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他也是那天和章依曼出門逛街,逛到【烏鴉餐廳】看到《戀愛信號》,才知道章依曼知道了前身和翁楠希的那段戀情,並且還把他很早之前對前世女友的描述,統統套到了翁楠希身上。當時韓覺心裏別提有多鬱悶了。同時也怪自己年輕的時候(去年)說話不留餘地,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敢往外說。


    也終於明白傻妞為什麽會那麽忌憚翁楠希。


    後來韓覺和章依曼在電話通話,韓覺才知道章依曼說當時在上《戀愛信號》之前,做了多少準備,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氣。什麽連續一個星期,又是運動又是吃蔬菜的,要調整狀態,並且還看各種辯論的視頻,預演戰鬥。簡直比備戰《歌手》總決賽還要緊張和努力。


    韓覺從那時起,就決定之後說起所謂【前女友】的時候,不再提前世的女友了。


    韓覺當下開始糾錯道:“我也想說她壞話來著啊,但具體相處的細節已經遺忘了很多,控訴沒有案例支撐,就是謾罵了。而且我覺得吧,在一段戀情結束了之後,兩個曾經相愛過的人惡語相向,那個樣子實在太難看了。越把對方說得不堪,就越是在坦白自己的眼光到底有多差。雖然我去年之前的眼光確實差到不行,但還是要留點體麵的。”


    章依曼心結打開,咯咯笑著。


    “是真的忘記了?”章依曼眨著水靈的眼睛發問。


    “真的忘記了。”


    “那你會不會忘記我?”


    “我的病已經好了,如果非要說哪天會把你忘記……嗯,除非我死吧。”


    “你不可以死的!”


    “傻妞,人都是會死的。”


    “除了老死其他都不可以!大叔你那麽怕死,你要活久一點!”


    “……好的。”


    韓覺解釋清楚留言上的事之後,心頭也是鬆了一口氣。他總是一不小心就被前身坑,一次比一次突然,一次比一次嚴重,每次都弄得他心驚膽戰,心力憔悴,鬱悶至極。


    “那我們等下見了。”韓覺準備下車了。


    “等一下!”章依曼拉住了半個屁股離開座椅的韓覺。


    “怎麽了?”


    韓覺迴頭一看,看到章依曼張開了雙手,目光灼灼地看著韓覺。


    意思是想要抱抱。


    韓覺笑著坐迴位置,側過身,沒有猶豫地抱住了章依曼。


    章依曼被韓覺擁在懷裏,貪戀著與韓覺親密的感覺,悶悶地嘟囔著:“我還沒有原諒你喔……”


    “對不起。”韓覺輕聲說。


    韓覺不喜歡說謊的感覺。


    說謊最糟糕的部分,是你愛的人相信了你的謊言。


    但事關韓覺最深的秘密,他除了撒謊別無他法。


    韓覺抱著章依曼,在心裏決定,除了這件事,他不會再對章依曼說謊了。


    “我原諒你啦~”章依曼脆脆地說,尾音上揚。


    “謝謝你。”韓覺說。


    章依曼抱了一會兒韓覺,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側過身來,倚在韓覺的懷裏,抓住韓覺的左手,轉頭跟韓覺說:“我能不能看看?”


    她想看韓覺的紋身。上次看是在昏暗的酒店,當時看得並不仔細,而且摸到傷疤之後,迅速遮住了。


    韓覺點點頭,同意。


    章依曼就把韓覺的袖子一點一點挽上去。


    終於,她在明亮的白天看到了那幾隻烏鴉,看到了扭曲的樹幹,和錯雜的枝丫。


    章依曼跟當時一樣,用食指沿著黑色的紋路走過了每一根樹枝。麵帶疼惜和沉重,每每想起就滿是後怕。


    她差點就失去她的大叔了。


    “那時候一定很痛吧?”章依曼摸著傷疤,輕輕詢問。


    “還好。”不是韓覺親身承受,當然還好。


    章依曼噘了噘嘴,自殘和輕生,在抑鬱症裏算是很嚴重的程度了。


    抬起韓覺的手腕,湊過去,嘴唇輕輕碰了一下第一根凸出的樹枝。


    韓覺感覺有點癢,但沒有把手抽迴。


    章依曼看了看韓覺的反應,低下頭又是一啄,啄在第二根樹枝上。


    韓覺笑了一下。


    章依曼依偎在韓覺的懷裏,像小貓似的,親一下,又親一下,一直把所有樹枝都親了個遍。然後抬起頭,麵對著韓覺,用食指點了點她的唇。


    意思是想要親親。


    章依曼的保姆車造價高昂,空間自然是大的,但韓覺一時間隻覺得周圍逼仄,壓得他微微喘不過氣。


    韓覺輕輕攬住章依曼的腰,慢慢將她往懷裏帶。


    但就在這時。


    “嘣嘣!”


    有人在車外拍著車門。


    車裏的兩人被嚇了一跳,一下子拉開距離。


    “準備出發了!”秦姐並沒有探進頭來,隻是在門外喊。


    “噢……!知道了……!”章依曼大喊。


    韓覺唿出一口氣,雙手在章依曼的後背留戀了一會兒,就準備把章依曼提起放迴座位。結果章依曼扭著身子完全不肯配合。


    章依曼很鬱悶。


    電視裏男女主角要親親的時候,不是被電話打斷,就是被別的意外打斷。每次看得她幾欲抓狂。


    為什麽不親?!親一下又能費多少時間?!


    現在這種意外找上她了,章依曼身體力行,覺得這些都不是事兒!


    麵對韓覺疑惑的目光,章依曼又一次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她輕輕唿著柔軟的氣,聲音也變得毛絨絨的了。她說:“不親不許走。”


    韓覺笑了,再次攬住章依曼。


    章依曼紅著臉喘著氣,身子一下子軟掉。


    韓覺心想:【那就親唄。】


    低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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