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秋秋委屈隱忍的姿態,眉娘沉默了很久,還是沒忍住發了脾氣。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肖想太子殿下?”


    “他跟你不是一路人!他是雲端上的。”


    “你以為他爹真的是屠夫?人家那是落難了。”


    “若陛下本就是石頭巷土生土長的,能坐上那個位置?”


    普通屠夫當然做不到。


    隻有身為傅家軍的統帥,才可能帶得動精銳的傅家軍,讓人舍生忘死跟著他打江山。


    “秋秋,他們待你那樣好,你不能恩將仇報。”


    眉娘這話很重,卻激起了秋秋的逆反心理。


    “我怎麽就是恩將仇報?當初是他說要照顧我的!”


    秋秋眼中迸射出委屈控訴的光,仿佛站在麵前的人不是眉娘,是傅辰安。


    眉娘被她的理所當然驚得呆了呆,才嗤笑起來。


    “陛下讓我照顧你,這麽多年沒讓你在醉紅樓髒了身子,不算照顧?”


    秋秋呆了呆。


    她當然知道這算照顧。


    可她以為,那是傅辰安心疼自己。


    “傅家得了天下,陛下允你軍中小將隨便挑,挑中他就賜婚……”


    “醉紅樓姑娘那麽多,獨你有這份殊榮,不算照顧?”


    說到這個,眉娘想起什麽似的。


    “這些都是陛下安排的,跟太子殿下又有什麽關係?”


    秋秋不服氣:“可他每次來醉紅樓,都要見我。他還在那些人麵前護著我……”


    有時候人多,他為了遮掩,還會將秋秋攏在自己身邊,防止旁人輕薄她。


    眉娘不敢置信地看著秋秋。


    “你常年在醉紅樓,這些事情你不懂?”


    “他對你根本沒有男女之情,那是基於發小和鄰居的情分,他在盡他所能的護著你啊……”


    “若是他真的心裏有你,為何當初迴了傅家軍後,他不為你贖身?”


    “是傅家太窮了贖不起?”


    秋秋有些心虛:“那是他太忙了……”


    眉娘連連搖頭:“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啊……”


    看著秋秋油鹽不進的模樣,眉娘恨不得將她立刻趕走。


    可想著她成了寡婦,還帶著兩個孩子,若是在外麵單獨住……


    眉娘不忍心,終究還是留下了她。


    隻是暗地裏讓婆子們看緊些,別讓她做出蠢事。


    沒了旁人在屋裏,秋秋哭得肆無忌憚。


    她從小沒了爹娘,跟著賭鬼哥哥長大,每日非打即罵,還經常挨餓。


    當年的傅大伯——如今的皇帝是整個石頭巷最照顧自己的鄰居。


    看自己沒得吃了,會讓傅辰安給自己兩個饅頭。


    高大俊朗的少年郎帶著笑,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遞來香噴噴的饅頭——那是她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她心底已經渴望了無數遍,成為他的新娘子。


    誰知卻被賭鬼哥哥賣進了醉紅樓。


    原以為人生無望,誰知道傅辰安卻又在醉紅樓出現了,還每次來都會點她,護著她……


    她死掉的心又活泛起來。


    她知道有了醉紅樓的經曆,自己成不了他的正妻。


    沒關係,做個妾室、暖床丫頭,她也甘願啊……


    可誰知,眉娘看出了她的心思,卻不打算成全她。


    眉娘將她嫁了出去。


    本來她都死心了,可那個短命的卻又死了。


    她又成了無依無靠的狀態,還帶著兩個遺腹子。


    眉娘接她過來隱居的時候,她很感激眉娘。


    她一個人住在外頭,賭鬼哥哥隔三差五會來打秋風。


    聽說皇帝陛下需要兩個秘密的嬰兒送進宮,她主動請纓,還提出自己可以進宮假裝乳母。


    誰知眉娘卻再次拒絕了。


    孩子進了宮,自己卻進不了宮,也沒機會見到太子殿下……


    今日,眉娘的話如同一支支利劍插進了她的胸膛。


    她隱隱覺得眉娘說的是真的,卻又不願意接受。


    當年那個給自己饅頭的鄰家少年郎,已經成了雲端上的人物,他曾經那樣照顧自己……


    他對自己是不同的!


    就在秋秋胡思亂想的時候,窗戶突然被推開了,一個人影翻身而入。


    不等秋秋開口尖叫,那黑衣人一把捂住了秋秋的口鼻,冰涼的刀刃觸碰到了脖頸上。


    “你敢出聲,我就殺了你。”低沉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氣。


    秋秋奮力點頭,表示自己一定聽話。


    “你的孩子中毒了吧?”


    秋秋點頭。


    “毒是我下的。”


    秋秋——奮力掙紮起來。


    那人卻緊緊控製住秋秋的頭顱和身子,秋秋小小的身板根本掙脫不掉。


    “我是來給你送解藥的。”


    一句話,成功讓秋秋安靜下來。


    “你願意耐心聽我說,我就告訴你真相。”那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秋秋猛點頭。


    那人信了,真的放開了秋秋。


    秋秋喘勻氣,看過去。


    黑暗中她卻看不清對方的臉,隻能感受到這人年紀不算大,應該不超過三十歲……


    “外麵有人,你怎麽進來的?”


    那人嗤笑一聲:“你放心,她們都睡著了,一會兒醒來,隻會以為是自己偷懶睡著了。”


    秋秋真的就放了心,說起剛剛的話題。


    “你說我的孩子中毒了?不是解了嗎?”


    那人嗤笑一聲:“我的毒,誰都能解?”


    “你若是不信,且看明日孩子會不會吐就是了。”


    說著,那人將一包藥塞進秋秋手中。


    “若是孩子吐得厲害了,你把這個給孩子吃下去,就能徹底解毒。”


    秋秋不敢相信:“我憑什麽相信你?”


    那人又嗤笑一聲:“我的目標是太子妃的孩子,誰知道天武帝居然讓兩個無辜嬰孩替代了龍鳳胎……”


    “我不願意傷及無辜,才漏夜前來,彌補我的過錯。”


    “你若不信,可以不喂。”


    “我明日還來,看你孩子是否真的解毒了,若是我發現異常,就不進來了。”


    “你自己決定。”


    說完話,那人又翻窗而走。


    秋秋攥著小藥包,隻覺得心裏寒涼得厲害。


    眉娘說孩子的毒解了,這人卻說孩子的毒沒解?


    她到底該信誰的?


    答案在第二天揭曉。


    兩個孩子吐奶得厲害。


    吃奶隻吃到往常的一半,就開始吐。


    而且是噴射一般地大口大口吐。


    孩子吐完就哭,哭得麵紅耳赤,聲嘶力竭。


    眉娘聞聲而來,卻說:“大夫說了,隻是脾胃受損,調理一段時日就好了。”


    她讓乳母喝藥,再過給孩子。


    可孩子吃完了還是吐。


    從上午到下午,吐了四五迴,乳母急得滿頭大汗。


    “是不是找個大夫來看看?正常情況下孩子不該這樣吐奶啊……”


    秋秋急得淚珠子直掉,看向眉娘的眼中越發地不信任。


    孩子都吐成這樣了,怎麽可能隻是脾胃虛弱?


    定然是還沒有解毒!


    他們一個個的,不是自己的孩子,都不心疼。


    等孩子好不容易睡著,她猶豫再三,顫抖著拿起了藥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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