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下來的時候,大家圍坐在火堆旁吃晚飯。這幾日裏,他們都是用山泉水調合布袋裏的炒豆麵吃。雖然早就習慣了過苦日子,但是能夠吃上一頓熱騰騰的湯食,大家還是高興的。何況還能分上兩勺肉湯,幾塊兔肉呢。


    滿貴拿出那壺酒來。這是臨進山時,老掌櫃讓帶上的,滿貴金貴得不行,說是東城杜家燒坊出的老酒。


    掌櫃當初說是給他們提前慶功,還說是什麽“壯行酒”。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王默在路上專門問過滿貴,掌櫃說的那什麽“壯行酒”是什麽意思?滿貴還沒出聲,趙六就大聲的搶著說:那是兵爺們上陣殺敵的時候,領兵的軍爺給他們發的酒。聽說喝了這酒可以讓兵爺們,在麵對敵人時,不會害怕。


    王默心說,喝醉了,當然是什麽也不怕了,這還用說嗎?


    但是,後來夜裏發生的事,讓他知道,不是喝醉了酒,人就不會感到害怕的。


    那壺“壯行酒”大家都分了兩小勺,剩下的半壺被滿貴和趙六分了。


    王默從沒有喝過酒。他手上小心翼翼的捧著木碗,碗裏盛著分給自己的酒,學著其他人的樣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呡著。當喝到一半的時候,隻覺得全身發熱,臉就象上次生病一樣,滾燙滾燙的,腦子更是昏昏沉沉。但他還是強行把剩下的酒倒進了口裏。


    滿貴和趙六卻沒事人一樣,吩咐另外兩個夥計公孫斌、秦勇晚上守夜。他們兩個守上半夜,下半夜換另外兩個木奴。上半夜由滿貴領頭,下半夜則由趙六領頭。


    而王默則是因為前兩天值守過通夜,加上又喝了酒,滿貴怕他撐不住,就沒有安排他值守。


    大家圍坐在火堆旁喝酒,絮叨閑話。


    王默幾口吃完湯食,把木碗放在一旁,就躺到自己的夾襖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許是連日的奔勞,許是壯行酒的勁頭太烈,不一會兒功夫,他就鼾聲大作。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正迷迷糊糊的做著夢,感覺到有人在推他。


    睜開眼,他就看見滿貴正伏著身子,貼在地上,輕聲讓他別出聲,照他的樣子伏地趴好。


    他剛被叫醒,腦子裏還是一團醬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聽滿貴這樣說,就順從的翻過身子來,趴在了地上。


    然後他就看見其他的人,也各自伏在四周的樹木後,想是早就醒了,全都不出聲,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塬子中間的火堆發出飄搖的光,照亮這一小片地方。


    他定一定心神,正想開口問滿貴,是什麽情況,就聽見小河對岸發出一陣巨大的吼聲來。


    那吼聲響徹四周,在峽穀中迴蕩,充滿了無盡的威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隻覺得隨著那吼聲,有一陣腥風也迎麵吹來,在這漆黑的空山裏,吹向更遠處,不由得使人膽寒。


    他禁不住一陣哆嗦,牙關發酸,心裏害怕到了極點,隻覺著身子已經灘了,不再聽自己的使喚。


    “那···那····是什麽東西?”他小聲地問身旁的滿貴。


    “噓,別出聲。是老虎,山君,大蟲!”


    “啊··啊··”王默似乎能聽見自己牙齒相撞的聲響。


    “從山上下來喝水的。一···一大兩小,應該···不會過來的···。”這時趴在他們身旁的趙六,悄聲說話道。


    王默聽趙六這樣一說,才稍稍安心,但卻還是害怕,怕趙六的預言不可靠。


    這時他從放倒的樹枝後探出頭來,睜大了雙眼,向對岸望去,想看看大蟲的模樣。


    四麵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楚。隻看得見遠處隱隱約約有一條白線,還有嘩嘩的水聲傳來。他知道,那是白天所見的小河。


    夜,實在是太黑了,無論他怎麽睜大雙眼,也看不清對岸的情形。最後隻好放棄了努力,低下頭來,默然無語,在心裏默默祈禱老天爺保佑。


    良久後,身子的顫抖才漸漸的平複了下來,他也坦然了起來。


    好在正如趙六所說的那樣,吼聲持續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才漸漸的遠去,直至消失。大家這才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但卻都還不敢起身,怕那大蟲沒有走遠,去而複返。


    於是又等了約摸半盞茶的時辰,大家才確信那畜生已離去。剛想起身,不料這時又聽見有吼聲響起在了河邊,隻不過這一次和剛才的聲音有所不同,少了幾許霸氣。


    大家隻好又繼續趴迴地上·····


    就這樣,整夜聽著猛獸不同的嘶吼聲,大家趴到了天明。


    當黑夜退去,東方發白時,河邊才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大家知道這難熬的一夜總算是過去了,天亮了。


    眾人這才艱難的起身,拍打去身上的泥土,活動活動僵硬的手腳。


    有人往火堆上架些柴火,希望讓它燒得更大一點,待會兒好熬熬湯食,順道也給大家夥暖暖身子。


    大家三三兩兩的去到河邊洗漱,想起昨夜發生的事來,全都嚇得不輕,還都麵色發白,足軟手疲的樣子。隻有趙六神色如常,好像沒事人一樣。


    吃過麵湯,大家分頭行事。


    滿貴把人分成三人一組向溝的兩頭走,找尋大片的林子。說如果林子裏有好木料就做上記號。並再三叮囑大家注意安全,遇到什麽事,先躲藏好身子要緊。


    滿貴帶公孫斌和一個木奴走西麵,王默帶秦勇和另一個木奴往東走。


    這秦勇,就是秦五的爹,當時還很年輕,連家都沒有成。


    至於趙六他則說去打探一下昨夜猛獸的痕跡,順便找找木料看。滿貴知道他是獵戶出身,對上了猛獸也足以自保,所以最後就同意了他,隻是讓他小心一點,別魯莽從事,安全要緊。


    安排妥當之後,大家開始分頭行事,未時到這裏碰頭迴話。


    王默他們是向東的。


    走了一上午,途中在林子裏發現了幾棵大樹,隻不過都不是什麽好稀罕的木料。於是做好記號後,繼續向東走。


    當翻過一個大山崖時,已過午時。這時王默決定吃過了午飯再向前去。


    這裏是兩條河流的交匯處。河麵約有十多丈廣闊,水流湍急,前麵一道山梁,正好擋住了河水的下遊,不知道山梁後是什麽光景。一些大石頭堆積在岸邊,犬牙交錯,雜亂無章。好在此處的地勢開闊,平坦無山。


    於是他們尋了一塊平整的草地,解下身上的行頭放在一旁,再從布袋裏拿出吃食來。王默自己下到河邊去,準備打些水上來調豆麵煮湯食。


    他剛打好水,正欲直起身子來,不料腳下的淤泥一滑,人就失去了重心。一個晃蕩,身子就滾進了湍急的河裏。


    他不會鳧水,心裏發慌,撲騰幾下反倒離岸邊越發的遠了。


    秦勇和同路的木奴口裏一迭聲的驚唿,慌忙去尋東西來救他。他在水裏載沉載浮,撲得水花四濺,手上的刁鬥早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他人卻一時半會兒沒有沉下去,隻是隨著河水向下遊越飄越遠了,最後拐過了那道山梁。


    待兩人尋得老藤來時,河麵上早已沒有了王默的身影,隻好急急的順著河道向下遊尋去。


    王默在河裏好一陣撲騰,被水流帶著走。他下身的土布褲子裏灌滿了氣,上身的夾衫也是一樣。鼓鼓囔囔的,像羊皮伐子似的托住他,竟然使得他不會沉入水底。


    待到開初落水時的慌張稍有消減,他看自己竟然沒有沉到河底,心中的慌亂就慢慢的退去了一半。水裏雖然沒處著力,卻另有一番愜意。


    此時正是午時,陽光毒辣,他身處水中,並不覺得煩熱。加上此處水速甚急,比他在陸地上全力行走還要快上幾分。更兼兩岸青山悠悠,涼風習習。他隻覺得自己此刻就是那跨海的仙人,江上的真君····。


    河水流過這一段,轉過一個彎後,河麵卻霍然開闊,水流也漸趨平緩起來。他身下的氣囊不覺也已癟了一多半,身子倒是越來越沉,水下也像是長出了無數隻手,死命的將他往下扯,怕是再過不多時,自己就會沉入水底去了。


    他心中大急,兩手又開始拍打起來。現在他已不像剛入水時,隻知道胡亂的拍打了。現在的他知道用雙手齊整的往身後劃水,把自己劃向岸邊。但是他現在離岸邊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心裏益發急了起來,隻好拿出更大的勁來劃水···。


    就在他力氣快要使盡時,腳踝終於碰到了磁實的河床,他繼續更加奮力的劃水···。


    當他精疲力盡爬上岸時,一抬頭,就看見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楠樹,枝繁葉茂,遮天敝日。


    那棵樹就那麽立在那裏,筆直挺壯,像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苦等自己的家人一般;也像一位力士,托舉著這藍天···。


    後來,他們想盡法子,終於在一個多月後,才把這棵稀罕極了的楠木運出山來,堆放在了工坊的屋子裏。


    老掌櫃趕過來一看,可了不得,這竟然是一棵金絲楠木。是那種能打金鑾寶殿的金絲楠木啊。


    大家都目瞪口呆,嘴裏嘖嘖有聲。全都說王默是有天大的福氣的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帝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六月初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六月初六並收藏重生之帝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