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賊子就這樣走了,滿貴爺歎了一口氣,用手裏的抹布拍打身上的灰塵,一邊拍,還一邊搖頭。秦五那頭豬,張著並不大的眼睛,扮好奇寶寶玩。月桂和王祁的娘,則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向屋裏的街坊四鄰道謝,並送他們出門。隻有老太婆,神情自若,向王祁命令道:“到我屋裏來,我給你看看腳。”王祁心裏一陣鄙視,這老太婆一定是想問他為什麽放走那個偷兒,卻拿這麽個拙劣的理由來騙大家,是不是覺得大家都是智障啊?當然,除了秦五那頭豬,確實是智障外,其他人可全盯著他看呢。唉,唉,素質啊····素質·····/p


    當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後院第三進院子裏時,老太婆早已坐在堂屋正中,祖宗牌位下方,案子旁的凳子上,等著他了。/p


    他跨過門坎,差點跌倒,老太婆也不說出手來扶一下,他在心裏腹誹一陣,然後恭恭敬敬向祖宗牌位行個禮,再向老太婆行禮。行完禮,剛想走到一旁,找地方坐下。就聽老太婆一聲冷喝“給我站好了。”/p


    他就隻好站著不動,也不出聲,隻在臉上做出痛苦的表情,以期搏得老太婆的同情。/p


    “為什麽放了那賊子?還給他錢?”老太婆發問到。/p


    “我想家裏又沒真的丟了東西,再說他偷東西說是沒錢吃飯,咱們家又不缺錢,那就給他錢啊,他不就不用再去偷東西了嗎?再說,我就崴了一下腳,都痛得不行,他挨了滿貴爺和秦五叔的拳腳,還不得痛死啊?所以我就給他錢啊。讓他去買飯吃,買藥擦啊”雖然他小,可是他不傻,能把真實的理由說出來嗎?他可不想當小怪物。隻想平平安安的長大,聽聽小曲,喝喝小酒,抽空再調戲調戲村姑。所以他隻能這樣說,隻有這樣子,他才能繼續快樂幸福的混下去。啦啦啦啦·····/p


    “喔?就這些?”老婆子繼續追問他。/p


    “就這些啊,奶奶還以為有啥?”他繼續裝傻,不上老太婆的當。還故意掙大雙眼,做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望著老太婆。這一點連他自己都臉紅,好在屋裏涼爽,光線暗,看不出來。/p


    “那怎麽不送衙門?賊子不是該送衙門嗎?”老太婆不依不饒的問他。/p


    “衙門?什麽衙門?奶奶,難道我做錯了什麽?不該放他走?”他繼續裝傻。/p


    “你沒做錯,祁兒,你有善心,善念是好事,但這善心、善念是一迴事,放縱做惡又是另一迴事。人犯了錯誤就應該受到懲罰。犯了大錯,就受大的懲罰,犯了小錯就受小的懲罰,反之亦然。這也是朝廷設置衙門的目地,讓犯了錯的受到懲罰,或者是幫大家懲罰犯錯的人。而你今天沒有懲罰這個犯錯的人,你是善心善念使然,可在他的眼裏,則是慫恿他不知悔改,繼續犯錯下去,也會讓他從今以後更加作惡。他如果下次做惡時被抓住了,而抓住他的人不像你一樣放了他,那麽他就會怨恨抓住他的人。這樣一來,他也許會認罰,也許會報複抓住他的人,不管他最後如何,這種種結局,都是因為你今日善心善念放他走而起的,你知道嗎?”老太婆一番話講下來了,竟然如同佛家講因果報應一樣,滿是因果循環的道理。隻是落到他的耳朵裏,早就變了味。/p


    “那我是做錯了嗎?奶奶,那你怎麽不早說?”王祁不敢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向老太婆講。後世見多了殺人報複的慘事,太多太多警鼠一家,相互勾結的惡行。當初也許是世道人心的變遷,太多太多的惡心事,自己無能為力,隻好做著冷漠的旁觀者,空自在心裏發寒發恨。他也早過了孰善孰惡的關口考驗,雖然他知道自己那樣做是不對,但又不得不隨波逐流,做了那埋頭的駝鳥。所以今日他純粹是上一世的慣性思維,才會做出現在的事來,雖然對老太婆說的道理不會讚同,可在心裏還是肅然起敬,於是沉默著說不出話來。/p


    “沒有做錯,隻是你還小,這些道理你不懂得。你能一直保有善心善念就不錯了····唉··,至於我為什麽沒有阻止你,你真的想知道嗎?”估計老太婆考慮到自己的孫兒才三歲,還太小,也不急於現在就讓他明白這些道理,怕他不懂,於是反問他。/p


    “對啊,奶奶,那你當時怎麽會同意孫兒放他走呢?你怎麽不····”他也好奇,這老太婆心裏是怎麽想的,於是就順著她的話問下去。/p


    “因為,你做出的決定,我不能駁了麵子。今後這個家,你是要做家主的人,我又怎麽會讓你失去了臉麵呢?雖然你還小,但臉麵是從小就應該要有的。再者說,你祖爺爺當年說過‘腳上的繭疤,是自己走出來的’,什麽意思呢?就是說,你要長大後,不吃虧上當,就必須要先學會吃虧上當,要不然,你怎麽會知道,什麽是吃虧上當呢?拿今天這件事來說,你放了這偷兒,是因為你覺得,家裏沒有丟東西,所以你放了他,當你有一天,丟了心愛的東西,卻抓不到偷兒時,你就會恨不得殺盡天下所有的偷兒。這就是吃過虧上過當和沒吃過虧上過當的區別····”/p


    王祁聽得心裏一陣激動,他是真沒有想到,老太婆竟然如此的睿智。這一刻他愧疚了,也知道了自己的不對。於是他信心滿滿的說:/p


    “奶奶,孫兒曉得了。”/p


    老太婆認真的打量了他幾眼,似乎是看出了他眼裏的真誠,於是欣慰的長出一口氣:/p


    “嗯,我家孫兒是不會差的。隻是···唉,你爹···你爹啊····”估計老太婆也曾這樣教過他的老子,但恐怕效果不怎麽的好,所以當她說到後來,除了歎息,就再發不出一言了。神情明顯的鬆弛了下來,充滿了寂寥。/p


    “唉喲,腳好痛,好痛。”這時他自己感覺到腳越來越痛?於是口裏發出呻吟,知道這件事就這麽糊弄過去了。唉啊,唉,天不助他啊,好死不死的,月桂小娘就在這時卻急匆匆的跑進來,說大門外圍滿了人,請少爺出去一見。/p


    “少爺?少爺在鄉下,明日才迴來。什麽人啊,讓他們留下名刺,等····”老太婆話還沒說完,就被月桂小娘打斷了“娘啊,不是要見掌櫃,是··是···要見祁兒,小公子”/p


    月桂打斷老太婆的話頭,這在這個家裏,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她此時這麽做,完全是無意識的,可見她心裏驚訝到什麽程度了,連老太婆都沒有發覺這一點。/p


    “什麽?見祁兒,是誰?是偷兒的同夥嗎?還不快去報官。”老太婆一下就急了。嘴裏一連串的問話向月桂丟去。/p


    “娘,不是的,不是偷兒,是在街前耍把式的,還有街上老少的街坊。他們說是過來要見祁兒的。”月桂這會平靜了一下,嘴裏也開始有條理起來了。/p


    “不見,不見,唉喲,唉喲。小娘,就說我腳摔破了,起不了床,對,就說我起不了床。見不了人,讓他們給我送點好吃的來就行了。我吃他們送的東西,大概會好得快一些,嗯,讓他們也別送多了,我人小吃不了多少,到時壞了,扔了怪可惜·····”王祁嘴裏胡說八道,才不想出去見那些人呢。特別是想到那嚇死人的虱子,就覺得身上發麻。/p


    “到底怎麽迴事?櫃上誰知道?秦五呢?走,老身出去看看。”老太婆一錘定音,就要起身向前院去。/p


    “我····我···好痛。”/p


    “月桂,對了,你把祁兒領到他娘那裏去,讓張薑給他瞧瞧他的腳,娃子一直在叫痛,是不是有啥好歹。讓她該上藥上藥,別把娃子腳弄壞了。”老太婆這會好像才記起王祁腳上的傷,吩咐月桂道。/p


    “是,娘。我這就領他過去”月桂迴到。/p


    “走,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麽一迴事”。/p


    在老太婆和月桂領著王祁向前麵走去的時候,王祁腦袋瓜子開始昏昏沉沉起來,身子也開始重起來。他還猶自不覺,小手被月桂拉著,一顛一顛的向他娘的房裏去。/p


    他們一家子,住在中間院子裏,一個四合院,老太婆一個人霸占著後院一整個院子。/p


    中間院子裏爹娘住西廂,月桂住東廂,一間廚房,中間是堂屋。他娘現在又懷孕了,大概是六個多月,他不是很清楚。反正挺著個很大的肚子,整天就待在屋子裏做手工。剛才到前麵鋪子裏來,都是讓月桂扶著的。/p


    院子裏種著一棵棗樹,一棵石榴樹,據說是他爺爺當年種下的。反正他是不信,這兩棵樹一看,起碼得有五、六十年的光景了,切,他爺爺,才過去多少年?蒙誰呢?/p


    現在正是九月份,中午天氣還有點悶熱,院子裏大樹的樹冠鋪開來,卻是陰涼宜人,一點也沒有外麵的煩熱。棗樹上掛著一串串的棗子,他早就想打下來嚐嚐,可是沒人敢幫他,怕挨老太婆的罵。/p


    他娘因為大肚子,月桂就把王禮天天帶在身邊。原來他娘沒懷孕之前,月桂會到鋪子裏去幫忙,有時還會迴鄉下去押貨。那時他娘就會帶著他和王禮,他和王禮會到院子裏玩。他現在沒辦法欺負王禮了,才隻好到前麵鋪子裏去玩。/p


    這會兒大約是上午的十一點鍾,月桂領他進娘的屋子裏,他娘剛送走了幫忙的街坊鄰居,這會兒正坐在炕上剪鞋樣。看到他們兩人進門,急忙叫月桂坐,並讓她自己倒水喝。/p


    王祁娘今年二十一歲,本名叫張薑,是隔壁院張家的閨女,和他們家作了多少年的鄰居,她和王祁爹從小就認識,經常到家裏來拿她爹訂下的木料,當年就是看上了王守老實,家境殷實,才讓她爹托人給王守帶話,讓他上門提親。她身高大約一米五十,偏瘦,麵目清秀,也許是家裏夥食不好,或是心理壓力大的原因,給人一種羸弱的感覺,她對人很好,心善,特別是對他老爸,那叫一個百依百順,看得他有時都冒火,哎·····哪像前世的女人,罄竹難書啊。/p


    月桂把老太婆的話複述了一遍,說還要到前麵去看看情況,還得準備燒飯,就走了。/p


    這時王祁開始發起燒來。開始他還自己琢磨,說是不是自己故意裝的,結果他身上越來越燙,緊跟著腦袋開始痛起來,想睡覺,身子也越來越軟,他知道麻煩了。這是自己把自己咒出病來了,報應到了。不過也好,省得自己去麵對那些人。/p


    他娘從炕上的‘捧盒’裏取出藥膏來,給他腳上敷藥。他腦袋昏昏沉沉,在娘輕柔的按摸下,懶洋洋地,隨後就是一陣放鬆。/p


    一場大覺,酣暢淋漓。等他醒過來時,已經是夜裏了,他躺在炕上,身上是一床薄被,桌上油燈燈芯壓得很小,發出一點點亮光。/p


    床前坐著老太婆,閉著眼,坐在圈椅上,唿吸均勻且細長。他剛翻身想叫“娘”,看到是她,嚇得趕緊閉嘴,可是晚了。老太婆睜開眼,一眼就望見了他。於是他們四目相對,讓他無所遁形,隻得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叫了一聲奶奶。/p


    “餓了吧,這有給你準備的粥,來吃一點”奶奶伸手去取放在桌上的瓦罐。這時他才看清他躺的地方。他是躺在奶奶的炕上,這對他來說,不,不僅僅是對他,簡直是對這個家來說,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他奶奶的房門基本上是不允許別人進的,除非是她讓進才行。因為這一點,他還一直在心裏腹誹過,說她是老妖婆,是變態,是潔癖狂魔······/p


    這會兒他竟然在奶奶的炕上睡覺,他心裏不禁開始七上八下起來。“事出反常即為妖”,他知道自己今天必須得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才過得了關。唉····自己怎麽就沒學會忍呢?唉···怎麽就不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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