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敢跟朕保證,其治下沒有巫師教之人?”


    大殿內落針可聞,一片寂靜。


    那些京官還沒什麽,可那些地方知州則紛紛心裏叫苦。


    天下自然不可能河清海晏一片太平。


    但這可是新年大朝會,自然要撿好聽的說,否則不是給皇帝添堵麽?


    多年來都是這麽個規矩,哪怕太祖在世之時,也沒有在大朝會上發作過。


    誰知道如今碰到趙興這麽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地方上的情況朕清楚的很,甚至比你們很多人更清楚你們治下的情況。”


    趙興道:“蕩州知州何在!”


    “臣在!”


    潤州知州聞言,心中一慌,連忙出列行禮道。


    “朕聽聞,海相公在潤州清查田畝,查出很多被吞並的土地,將其歸還給了百姓。可海相公離開後,潤州就有地主鄉紳逼迫百姓歸還田畝,百姓到官府告狀,官府並未理睬,是麽?”趙興淡淡道。


    潤州知州背後冷汗直流,臉色發白道:“迴陛下,臣並不直接負責地方之事!”


    “砰!”


    趙興拍著禦案,臉色鐵青道:“知州確實不直接負責地方政務,但卻有著監督之權,潤州發生這種事,你為何沒有上報?”


    知州的全稱叫權知某州州軍事,州指的是民,軍指的是地方廂軍。


    顧名思義,就是一州軍政,知州都有權知道。


    和很多人認為的,知州是管理一州的有很大誤差。


    知州更多的是監察,州主官是通判。


    但是知州對一州的軍政有著監督權,存在的意義便是察覺到不對,上奏他這個皇帝。


    可是潤州知州卻說什麽他不直接管理潤州政務,簡直可笑。


    “陛下,臣有罪!”


    潤州知州也知道自己的辯解很是蒼白,見趙興發怒,也不敢繼續反駁。


    “你當然有罪,不過是瀆職罪還是和人同流合汙,就需要好好調查了!”


    趙興冷笑一聲道:“來人,將其革去烏紗帽,交由皇城司仔細調查!”


    “陛下,潤州知州雖然有罪,可審查之事該由大理寺負責才是,怎可交由皇城司審查!”


    趙興話音落下,就有官員跳出來反對。


    之前抓捕巫師教,牽扯到許多官員,趙興讓皇城司負責,就引得許多官員不滿了。


    可是趙興說這件事事關巫師教,不確定朝中是否還有官員和巫師教有所牽連,為了以防萬一,才讓皇城司負責。


    這件事本就是個燙手山芋,大理寺卿也讚同由皇城司負責。


    否則萬一人死在大牢裏,大理寺那邊也難逃其咎。


    正是因為如此,百官才默認了此時。


    可現在趙興又把犯官交由皇城司審查,若是不阻止,以後官員犯罪,豈不是都要由皇城司審查?


    皇城司可是趙興的人,他們別說插手了,就連消息都打探不到。


    一旦進去,罪名還不是任由趙興來定。


    誰能保證自己沒有那一天?


    一時間,滿朝文武大多數人都站出來反對。


    “巫師教之所以一直沒被發現,就是因為有很多地方地主豪強都是巫師教的信徒,在暗中支持巫師教。潤州的地主豪強在海相公前腳剛走,就逼迫百姓歸還田地,很可能就是巫師教眾。潤州知州知而不報,說不定就和巫師教有往來,因此朕才交由皇城司審查!”趙興淡淡道。


    “陛下,這隻是猜測,並沒有證據證明潤州知州和巫師教有關係,直接交由皇城司負責,很是不妥。”


    “也罷,就由大理寺和皇城司共同審理吧,諫院派人監督。”趙興說道。


    見趙興退了半步,那些大臣才安靜下來。


    要是以前這些官員的性子,必然會讓趙興答應把人交給大理寺審查,根本不會同意什麽共同審理。


    可趙興登基後,強勢慣了,如今主動退了半步,在官員眼裏已經是勝利了,自然不會緊抓著不放。


    還是那句話,這些官員都是被慣出來的。


    趙興雖然退了半步,卻不代表這件事就這麽了結了。


    接下來趙興又點了幾個知州,這些人皆是和之前的潤州知州一樣,在任的地方田畝清查後,地主豪強逼迫百姓歸還土地,地方官府不僅沒管,也沒上報。


    趙興連著點了幾個人,大殿之中人人自危。


    韓章心裏焦急,大朝會可不是算賬的時候。


    接下來還要見外國使臣呢,趙興此時大動幹戈,不僅弄的人心惶惶,還讓外人看了笑話。


    就在韓章準備出麵阻止的時候,趙興沒有繼續點名。


    “都說皇權不下鄉,可是在很多人眼裏,朕這個皇帝怕是隻能管理汴京附近,稍微遠一點,天高皇帝遠,你們就成土皇帝了。”


    “不過朕雖然待在汴京,卻也不是瞎子,天下很多事朕想知道都能知道。剛剛那些人是比較嚴重的,你們之中還有一些人也有問題,今日朕就不追究了,希望爾等好自為之。


    很多人喜歡拿皇帝是否好殺,來評判皇帝是明是昏。


    可是爾等想過沒有,朕乃是天子,若是人人遵紀守法,盡職盡責,朕為何要殺人?


    你們都是讀聖賢書的,不要動不動就拿規矩仁德來要求朕,自己卻不自勤自勉!


    當官不為民做主,朕就讓他人頭落地。罪責輕的,朕就讓他去偏遠苦寒之地種地!


    百姓全靠那點田地養活一家老小,若是自己賣地也就罷了。


    可明明是被地主豪強強取豪奪,你們不管,這不是逼著百姓造反麽?


    百姓造反,罵的都是朕,可朕何其無辜?


    言盡於此,爾等好生思量,等到身陷囹圄之時,莫言朕言之不預也!”


    趙興的聲音迴蕩在大殿之中,百官紛紛低下了頭。


    前幾日,殷漢章上報,說很多州縣都發生類似的事情。


    趙興得知後,當時氣的就想殺人。


    前腳剛清查完,後腳那些地主豪強就逼迫百姓歸還土地,何其囂張?


    對於百姓來說,田地就是他們的命,自然是不願意給的。


    可想而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逼的家破人亡。


    這等於是趙興害了他們,畢竟原本田地被強占,最起碼還能活著。


    可趙興讓人清查田畝,將被強占的田地歸還百姓,卻給他們帶來了災難。


    於是才有了大朝會上的雷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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