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人很快安靜了下來。


    且不說,要給林平與葉文竹製造二人世界的空間。


    畢竟現在時間已經是淩晨,而且家裏還有個病號,守歲熬夜這種事至少今天不適合發生在葉家。


    廚房還在忙活,葉文竹一言不發的守著灶台。


    而葉文竹父母的臥室,就在廚房的隔壁。


    兩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甚至把耳朵都支了起來,想要聽聽自己家閨女跟林平聊些什麽。


    此時此刻,葉文竹當然知道自己家裏是多麽的不隔音。


    在沒有出國之前,葉文竹從來沒有關注過房間隔音這迴事。


    畢竟從小到大的環境,家家戶戶皆是如此。


    樓上腳步聲,挪動家具的聲音,乒乒乓乓碗筷掉落的聲音。


    甚至抽水馬桶的聲音,也是極為的響亮。


    樓上是如此,自己家裏同樣好不到哪裏去。


    父母房間開衣櫃拉抽屜的聲音,自己躲在房間中聽得清清楚楚。


    甚至說話大聲一點,房間裏都可以聽到父母的交談。


    然而自從去到港城,自從去到大洋彼岸。


    尤其是住過了超豪華的五星級酒店之後。


    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隔音。


    原來房門關了之後,外麵的噪音跟聲響,真的可以做到最大限度的隔絕。


    明白自己家裏是個什麽環境,葉文竹沒有對著林平發脾氣,也沒有訴說自己心中的委屈。


    隻是冷冰冰的一個人盯著灶台,無論林平在身邊做什麽,學文竹都當他是空氣不存在。


    “還在生我的氣嗎?你母親生病的時候,我正在收購港城的兩家電視台。


    當時收購大戰...”林平話說到這裏,發現葉文竹冷冰冰的瞪著自己。


    葉文竹依舊沒有激烈的作出反應,而是通過自己的眼神表達自己的態度。


    此時此刻,葉文竹仿佛在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港城做了什麽?


    當我母親,身患重病的時候。


    當我得到消息,拚命往迴趕的時候。


    你卻在跟另外一個女孩子雙宿雙飛,甚至兩個人還登上了娛樂雜誌的頭條。“


    葉文竹相信林平是一個聰明人。


    自己此番沉默不表態,他應該明白代表什麽意思?


    不要在這裏表演自欺欺人,也不要再說那些已經不重要的謊言。


    葉文竹此時此刻隻想跟林平劃清關係。


    在林平沒有出現之前,葉文竹就已經考慮清楚,兩個人沒必要再繼續下去。


    從小到大一直要強的葉文竹,怎麽可能在自己感情這種私人的事情上與別人分享。


    從小到大都是優秀學生,其他同學家長口中的,那一類別人家的孩子。


    而上大學的時候,又在高考的這座獨木橋上,刷掉了太多不如自己的人。


    最終憑借著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別人想都不敢想的大學。


    在遇到林平之前,葉文竹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如此的精彩。


    當別人苦苦掙紮,想要拿到公派留學生資格的時候。


    葉文竹卻輕輕鬆鬆得到林平的支持,直接去到了港城。


    甚至當很多同學,這輩子都隻能在課本上理解大洋彼岸的手。


    葉文竹卻可以走在紐約的街頭,喝著咖啡看著人來人往的車流。


    更甚至,就算很多同學有公派留學生的身份。


    可是大家的生活經費,遠不能滿足生活的日常需求。


    無奈之下,即便是公派的留學生,也要想方設法的兼職打工。


    很多人得到一個洗盤子的工作,就已經感覺到非常的滿足。


    可是,葉文竹卻已經可以跟整個紐約甚至整個北美地區最優秀的律師們坐在一張辦公桌上討論案情的進展。


    在律師這個圈子裏,講究的是戰績跟資曆。


    這個圈子就像是武俠中的江湖。


    很多時候完美的詮釋了什麽叫做薑是老的辣。


    律師這個圈子不是體育界,過了30歲便沒有了體能儲備,即便是當年的超級巨星,也不得不降低薪酬拿一份中小合同。


    而在律師這個圈子,隻要大腦還能正常工作,隻要口齒還能夠表達清楚自己的語言。


    那他的職業生涯就可以無限期的延長。


    就像武俠中的那些前輩高人,他們內力深厚,他們經驗老道。


    剛出江湖的新人,無論是對敵作戰的經驗,還是識破人心的洞察力,遠遠無法跟這些江湖前輩相提並論。


    也正是因為這個圈子的特殊情況。


    資曆成了任何人都繞不開的一座大山。


    如果不是林平在背後支持,即便葉文竹是一個白人,想要坐到今天的位置上,跟一眾老前輩討論案情。


    這至少需要10~15年的積累跟沉澱。


    然而,即便是10~15年。


    首先葉文竹要保證的是,自己所接受的官司從未輸過。


    即便有失敗的案例,也是那些毫無影響的小官司。


    如果一名律師在重大的案件上輸了,那麽這名律師不但輸掉了自己的官司,甚至還在圈子裏輸掉了自己的前程。


    他以後仍然可以自由的去接案子,做律師。


    可是想要再更上一層樓,那隻能是癡人說夢。


    尤其是兩家公司的重大經濟糾紛,一旦這類案件輸得體無完膚。


    其他超大型公司將不可能再雇傭輸掉的這位律師為他們出庭作戰。


    資本就是這麽殘酷,永遠隻要最好,最優秀的人才。


    哪怕這個人才一開口便是天價。


    然而,這種天價對於資本來說,叫做物有所值。


    雖然有著如此精彩的人生,但是當跟自己的情感發生衝突的時候。


    葉文竹沒有絲毫的猶豫,果斷的放棄了,別人終其一生都未能得到的東西。


    看著葉文竹冷冰冰的眼神。


    林平,從背後擁抱住了葉文竹,然後在她耳邊小聲的說道:“就算我是死罪,至少讓我開開心心過個年!就算你現在心裏特別的生氣,但在以前我對你特別照顧的份上,至少在過年這樣的氛圍下,拿出一點點笑容給我。”


    雖然林平說話時聲音很小,但是廚房跟葉文竹父母的房間僅僅一牆之隔。


    而且家裏的房門,沒有軟包邊的設計,即便是一點小小的動靜,隔壁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更何況林平說話的時候,雖然壓低的聲音,可並不是說悄悄話的狀態。


    葉文竹聽著林平的音量,就知道自己父母可能已經聽到。


    此時此刻,一個至今為止,還無法解決的問題擺在了麵前。


    這些天來,葉文竹早已經想好了跟林平分手的打算,可是這樣的打算卻無法跟父母坦白。


    葉文竹當然明白自己這家人能夠從林平身上得到什麽。


    人們都說談戀愛處對象,是兩個人的事。


    而一旦兩個人有組建家庭的意思,那就是兩家人甚至是兩個家族的事情。


    在這一刻,即便是到了新社會,新時代。


    很多人骨子裏門當戶對的念頭依舊非常的強烈。


    男人永遠隻想找那些年輕漂亮的,而女人隻想找一個能讓自己過得更好,甚至物質條件更豐厚一些的。


    一旦一個女生帶迴來的男朋友,其背後的家裏條件相當不錯的話,整個家庭都會非常的開心。


    而這種開心不僅僅限於父母兄弟姐妹。


    甚至整個家族,都會洋溢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


    葉文竹所處的地方是警屬大院。


    而在這個體係之中,如果某某家的閨女,能夠找一個軍屬大院,甚至還是特別強勢的那種大院子弟。


    那麽整家人都會覺得以後的日子有了盼頭。


    而林平這樣,全國都找不出第2個的好姑爺好對象。


    全家人的態度可想而知。


    自己的親戚們以前逢年過節相互探親,手中所提的禮品,非常非常的普通。


    大環境之下大家都沒有錢,物質條件都不豐富。


    可是在統一基準線的情況下,自己的親戚們,手中所提的禮物依舊比其他人低了一檔。


    自己的父母要迴禮的時候,卻遠遠高出這些親戚所贈送禮物的價值。


    甚至在葉文竹還沒有考上大學之前的日子裏。


    每當親戚來訪的時候,逢年過節也會給自己一些壓歲錢。


    葉文竹記得清清楚楚,整個童年以及少年時期,從來沒有收過一元麵額以上的鈔票。


    可是自己的父親,每次給孩子們壓歲錢的時候,都是一張嶄新的一元錢。


    在工資隻有不到40塊錢的收入下,父親過年一年所發出去的壓歲錢,就要多達三十幾塊。


    可是葉文竹過年期間,全部到手的壓歲錢加起來都不到5塊錢。


    即便是自己的弟弟,也從來沒有過過年期間收到5塊錢的經曆。


    按理說,父親送出去的錢,跟收迴來的錢理應相差不大才是。


    然而有笑的是,當時間來到當下。


    當時間來到幾個小時以前。


    這些親戚們登門拜訪時,一個個恨不得花1到2個月的工資去采購禮品。


    而即便自己都已經去大洋彼岸工作,可親戚們依舊說自己還是個孩子,隻要還沒有結婚,理應收個過年的壓歲錢。


    這一次,不再是幾分幾分的硬幣,也不再是1毛2毛的毛票。


    親戚們一出手,最少的也是5塊錢。


    如此之大的變化,還不是因為自己有了一個特別優秀的男朋友。


    大年三十晚飯的飯局上,很多親戚其實已經按耐不住想要表達一些訴求。


    可是,他們最終還是放棄,在大年三十這個關鍵的時間點去表明自己是多麽的有目的性。


    對於自己家裏的這些親戚,葉文竹估計他們連年初五都熬不過,就會跑到家裏麵想要讓父母幫他們安排一些隻有林平能做到的事。


    即便不動用林平這層關係,他們也希望通過林老爺子,幫他們在電子廠中安排一些既掙錢又清閑的工作。


    甚至是幹著後勤的工作,卻掙著跟流水線上一樣的工資。


    正是有著這樣的親戚,再加上父母不但沒有製止親戚們的想象,甚至就連父母也期待著弟弟能進入電子廠,甚至可以混成一個車間主任一樣的職位。


    全家人都有自己的私欲跟念想。


    這讓葉文竹開口說分手,成了非常大的難題。


    葉文竹非常的清楚,隻要她開口說跟林平分手的話。


    全家人都會成為她的對立麵。


    對於這些人來說,眼看著利益就要到碗裏。


    通俗一點來講,眼看著鴨子都已經煮熟。


    怎麽能還讓這隻鴨子飛走了呢?


    俗話說得好,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就算將來自己的親生父母可以理解並且接受。


    而自己這家族中的親戚們,無論是爸爸這一邊的叔叔伯伯,還是媽媽這一脈的舅舅們。


    任何人都不會像父母那樣對自己好生相勸。


    他們一定會恨自己入骨。


    甚至連帶著,連父母也一起記恨。


    一瞬間得罪了兩邊所有人。


    甚至很有可能演變成,老死不相往來。


    正是有著這樣的擔憂,即便看到林平來到家裏。


    葉文竹也沒有把林平趕出家門。


    如果葉文竹鐵了心,不顧一切後果。


    恐怕此時此刻也不會在廚房給林平坐年夜飯。


    當林平從後麵抱住葉文竹的時候,葉文竹心中雖然不開心,但也沒有掙紮。


    如果因為激烈的掙紮,蹭掉一些鍋碗瓢盆,在廚房裏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且不說自己的父母一定會出來查看發生了什麽。


    就算是樓上樓下,第2天也會問起。


    此時,聽著林平說,讓自己給他一個好臉色。


    葉文竹依舊不動聲色,隻是剛才還僵直的後背,變得溫柔了一些僅此而已。


    飯菜很快做好,葉文竹想要迴到自己房間。


    可是卻被林平拉住了手,強迫她坐在身邊一起用飯。


    葉文竹本不想吃,可又擔心自己把林平一個人丟在這裏,萬一林平說了什麽話,把父母在招了出來又是一些麻煩。


    況且,晚上的飯局,葉文竹並沒有吃好。


    此時也是感覺有些餓。


    兩種因素相互纏繞疊加。


    葉文竹隻好坐下來拿起了筷子。


    全程沒有任何交流,兩個人默默的吃著飯。


    兩個人,一天夜裏吃兩頓年夜飯。


    隻不過葉文竹是真的沒吃好,現在補充一下。


    而林平則不然,是實實在在的吃了兩頓飯。


    如果林平不吃這頓飯,甚至不好好吃這頓飯,那自己從機場直奔葉文竹家的謊言就會被瞬間戳破。


    無奈之下隻能含淚吃完了眼前的兩盤水餃。


    吃完了飯,葉文竹看了一年父母的房門後,小聲地對林平說道:“我就不留你了,打個電話讓人來接你。”


    林平這麽辛苦,豈能就就這樣離開。


    “這個時候你讓我去哪兒?大年三十,確切的說是大年初一淩晨2點,你讓我步行迴去嗎?”林平說話的時候很大聲,確保房間裏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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