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氣候清爽宜人。


    麥子也都割完了。


    正是適合大婚的時候。


    對於太子的這門婚事。


    不同人肯定有不同的看法。


    像司馬光這種人,肯定不同意。


    甚至,都表示如果官家不聽他的,那請撤了他的官職。


    因為自己的話官家都不聽,那自己當這個官,似乎也沒什麽意思。


    趙昕當然不會慣著對方。


    歐陽修也在一旁勸。


    不過如此一來,司馬光倒是把歐陽修也給一起罵了。


    說這些年來,歐陽修越來越不像當初的歐陽修了,已經變成官家身邊的狗腿子了。


    這話就有點過分了!


    不過歐陽修不跟司馬光一般見識。


    趙昕也不想把關係弄得太僵,便對群臣道:“魏征曾說過,自打長孫皇後死後,太宗文皇帝越來越不喜歡聽群臣的諫言,而且動輒發怒。以至於群臣都不敢發話。”


    “我不能學他這個。”


    “司馬光你的觀點很好,娶了耶律洪基的女兒,也未必能帶來和平。”


    “不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國與國之間的交往,你不向別人先表達出自己想要和平相處的念頭,而是從一開始,就對別人敵視,那你們又怎麽可能會成為朋友。”


    “說實話!我十分厭倦戰爭。”


    “即便我已經打了這麽多的仗,而且還收複了如此多的失土。”


    “可我最希望的,還是天下沒有戰爭。”


    “契丹人口,起碼有一百五十萬。”


    “如果不跟耶律洪基的長女聯姻,你們打算怎麽做?”


    “是想要把他們都屠光?”


    “是想學漢朝的北擊匈奴,天下逃亡過半,還是學大唐的羈縻,隻能撐個數十年?然而又不得不陷入戰亂?”


    “我認為,他們的方法都不對。”


    “我希望能以一種新的方式,去嚐試改變與周遭民族的關係。”


    “而且人家遼國,都願意引入漢製,穿漢人的衣服,你們把自己視為是懂禮儀的人,卻嘲笑一個正在努力學習漢族文化的人,說人家是蠻夷,歧視人家,說人家不配與你同朝而站。”


    “你們這還能稱得上是懂禮儀、講禮儀的人?”


    “你們跟市井當中,住在城中的人,嘲笑鄉下來的人是鄉巴佬有何區別?”


    “這就是伱們所謂的禮儀?”


    “自古以來,所有王朝都肯定嚐試過想要教化外族。”


    “隻是……”


    “他們大多都失敗了。”


    “因為古籍當中早就說過,‘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遼國人地產並不富裕,按估計說過,他們當然不可能知禮節,當然不可能知榮辱。”


    “但是……自打遼國有了燕雲十六州,有了遼東之地,這些地方的糧食,都可以源源不斷地補給給草原。”


    “你再看,為何遼國當初能與我大宋保持這麽長時間的和平?”


    “還不是因為曾經有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一下子變了。”


    “蠻夷,其實也是可以教化的。”


    “隻是……曾經你們隻給他們講禮儀的方法,用的不對。”


    “人是要先填飽了肚子,才能去講禮儀!”


    “大宋自己尚且還有人落草為寇,為盜,而草原一旦沒有了吃的,接下來隻會更甚。”


    “而且……草原上的人是殺不盡的。”


    “漢朝有匈奴、隋唐有突厥。”


    “你若不能與自己臨近的北方蠻夷成為朋友,成為親人,那麽,接下來你們必將成為敵人,成為仇家。”


    “我讓太子娶耶律洪基之女,這做法其實不是很必要,但是,它能給天下人釋放出一種信號。”


    “那就是我們願意接納他們。”


    “而不是將他們視為仇寇。”


    “從前漢唐沒有辦法讓草原吃飽,所以即便殺得匈奴西逃,打得突厥臣服,也不過是數十年的事。”


    “一旦等他們緩過勁來,依舊會成為北方一大禍患。”


    “然而……”


    “時代已經變了,以後,我們會有蒸汽機車,不管是天南地北的糧食,都可以快速地運到目的地。”


    “契丹人會成為我們的朋友、親人,成為我們在北方的城牆,替我們抵禦北麵的威脅。”


    “今日你們趕跑了契丹,明日說不定就會來女真,後日說不定就會來其他人。”


    “你們還覺得,敵視契丹人,把契丹人趕迴去,真的是一件好事?”


    “隻不過是今天把契丹人給趕跑了,明日,又迎來一個新的敵人而已。”


    “反正……”


    “北邊的草原上,遲早是要有一個騎馬的民族,占據著那裏的。”


    “遼國不管是製度,還是衣著,都已經十分漢化。”


    “他們甚至跟我們一樣,都設置了樞密院等機構。”


    “可以說外族當中再也沒有比這更好去管理的了。”


    “然而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想讓他們脫下自己的漢家衣冠,滾迴草原上去。”


    “你們是在給大宋當掘墓人,還是真的在保護大宋?”


    “你們是否有過哪怕一點點的大局觀?”


    “還是說……你們希望我以及我們的將士,能夠一直出草原,一直打仗一直贏,而你們,則是隻需待在安全的地方,然後每天動動嘴皮子,每天賞花賦詩?”


    “隻要打贏了,你們就可以自信地罵一句,草原上的真是蠻夷。”


    “打輸了,你們就罵將士們都是吃什麽的,真是一群窩囊廢。”


    “總之,你們永遠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一句話,可能就要將士年年出征,不得與妻子相見?”


    司馬光最後眼睛瞪得老大,看了趙昕許久,不能對。


    然後……


    婚禮也是如期舉行。


    趙昕也讓蘇軾,在草原上大肆宣傳,漢人跟契丹人是一家,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


    同時,免去當年秋天的各種賦稅。


    還有其他附屬部族的朝貢。


    其他附屬的部族一看,頓時都紛紛看向了自己家的女兒。


    有一說一!


    臉上曬得黑黢黢的,就跟個野丫頭似的,也長得不夠好看,出口盡是粗鄙之語,根本拿不出手。


    婚後一個月後……


    趙昕便讓趙哲嚐試著處理北朝的事務。


    也算是稍稍地幫助趙昕,分擔了一些看奏疏的壓力。


    同時……


    趙昕也得問問太子,如果他現在要治理遼國,那麽該怎麽治?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跟趙哲玩過沙盤遊戲吧。


    所以……


    趙哲跟那些傳統儒家培養出來的太子,還是大有不同的。


    如果是經過傳統儒家培養出來的太子,那現在肯定是跟你說什麽選賢舉能,要多聽聽臣子們的意見,最好是能做到垂拱而治這樣的屁話。


    但趙哲不一樣,他沒怎麽被儒家給荼毒過。


    而是跟趙昕道:“爹爹,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是說遼國境內的遼東有鐵礦,為何你不去讓人開采?”


    趙昕便道:“你接著說。”


    趙哲道:“兒臣覺得,要想國家富有,就看煉鐵的多少。”


    “鐵越多,能造的蒸汽機也就越多,能產的糧食,也越多。”


    “我聽聞,遼國北邊還有大片的土地沒有被開墾。”


    “我們如今又有馬,又有技術,完全可以在北邊開墾出大片大片的良田。”


    趙昕也是道:“可北麵有好幾百裏那麽遠,而且四處沒有半點人煙。”


    趙哲便道:“可以修鐵路。隻要有了糧食,有了鐵路,何愁不能養活大量的人。”


    趙昕也是道:“養活了大量的人以後呢?”


    趙哲:“兒臣暫時還沒有想那麽遠。不過想必到了那時,遼國一定會變得很繁華吧。”


    趙昕便道:“光有糧食,能有個什麽繁華,天氣還冷,頂多也就是個糧倉吧。倒是可以在發展科技以後,把這些糧食,都賣到各地去。”


    是的!那邊頂多隻能當個糧倉。


    那零下幾十度,能繁華就有鬼了!


    頓了頓,趙昕又跟趙哲道:“當你獲得一塊土地,你得先看看這片土地能不能賺錢,怎麽賺錢?”


    “然後盡可能地去開發它。”


    “那怎麽看一片土地能不能賺錢,怎麽賺錢?”


    “一看能不能種糧食,二看有沒有礦,不管是鐵礦、煤礦還是其他的礦。”


    “若是能找到這些東西,而且交通若是還能便利,那麽發展潛力,一般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你要治理這個地方,你就是要把這些糧食、礦產都弄出來,隻要你能把這些東西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那麽,剩下的,也就隻有怎麽分配的問題了。”


    “這也是如何治理人口的問題。”


    “人口一般會有什麽問題,一個,人太少,人太少,你自己就過得不舒服,因為沒人給你當奴仆。”


    “另一個,人太多。”


    “人太多,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說吃喝不夠。”


    “你就要想,自己手頭上的糧食、礦產就這麽多,怎麽才能更好地養活這些人。”


    “甚至……如果人實在是太多了,你就得開展計劃生育。”


    趙哲也是問道:“何為計劃生育?”


    趙昕便道:“就是人為地棄嬰、溺嬰。養不活的,就得盡早拋棄。如果可以的話,你要盡可能地掌握自己土地上的精確的人口,然後,你就可以做算術題。”


    “這片土地,一年的糧食總產量多少,人口多少。”


    “一旦人均糧食的重量少於多少石,就會發生叛亂,如果能夠得到這個數字,你就能利用數學來治國。”


    “就算這個數字有時候會有瞞報,但起碼,算過了以後,你自己心中就會有一個底。”


    “你就能利用數學,來推算自己的國家,目前的健康狀況。”


    “然後,你就可以通過調整國策,來讓它重新迴歸正道。”


    趙哲也是問道:“那爹爹,你知道大宋現如今有多少人口?”


    趙昕便道:“大概一個億左右吧。這隻能是推算,因為戶籍信息,根本就是錯的、亂來的。”


    趙哲便道:“那爹爹你為何不讓人重新調查戶籍人口。”


    趙昕道:“如果這麽做,那那些手底下幫你做事的官員,豈不是都反了?你以為像歐陽修、像富弼這樣的人滿朝皆是?”


    “其實朝堂上有著大把的蛀蟲,他們甚至有時候,會幫著百姓,隱瞞百姓的真實人口,你讓他們去重新調查,那他們能做好嗎?有可能幫你做好嗎?”


    趙哲也是道:“可就這樣看著?”


    趙昕便道:“像是這樣的事,自古以來就有,所以王朝就是因為這樣的人,而往往三百年不到,就必須滅亡。”


    “大宋如今,立國也有近一百一十年了,如果不是你爹爹我,這大宋隻會接著往下走,又那裏能有如此這般開疆拓土?”


    “也不能說是就這樣看著不管吧!”


    “而是,如今想要真的得到一個確切的數字,確實是比較難。”


    “大動作,不能有,而且即便是有,也缺乏去認真執行的人。”


    “其實……對大宋而言,人口多少也沒什麽意義了。”


    “隻要商稅能夠穩定持續地收上來就好。”


    “不過也不能讓戶籍製度太過於腐爛,所以,你得時不時派人去查處一些貪官,目的是為了延緩這製度腐爛的速度,讓他們別做得太過分。”


    “像是司馬光這些人,就是拿來震懾那些貪官汙吏的。”


    “隻不過……有時候,他們也很討厭,我用他,是想用他震懾那些貪官汙吏。但有時候,他就喜歡跟你對著幹。隻監督你,而不監督那些貪官汙吏。”


    “在用人上,雖說像是司馬光這樣的人很讓人生氣,但也得看到他們對朝堂所帶來的好處。”


    “這就是為何,唐代的太宗文皇帝,為何要用魏征,即便是自己再生氣,也不殺魏征的原因。”


    “畢竟……殺了,以後就沒人敢說話了,留著,雖說自己有點難受,但是,這家業,卻能很好地保存。”


    “你在處理北朝政務的時候,也是這樣,有的人的話雖說難聽,不過……隻要是對我們趙家的延續,對我們趙家站在世界的最頂端有好處的,就要盡可能地去把這樣的人給好好地利用起來。”


    “當然!不要什麽事都聽對方的。”


    “你要把對方所說的話,當成是一種參考,你自己再去衡量利弊。”


    最後……


    趙昕也是問道:“你有想過,將來你跟耶律撒葛隻,該如何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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