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以後,是要兌現的。


    去冗兵,怎麽去?


    誰是冗兵,誰不是冗兵?怎麽判斷?


    大宋不管是禁軍,還是廂兵,一個個都是拖家帶口的,有很多都一起住在一個軍營裏。


    你一句去冗兵,說的輕鬆,以後人家這一家老少的,還怎麽過日子?


    趙昕讓餘靖先拿出方案。


    餘靖隨後為了謹慎起見,也是向趙昕申請了,要去軍營當中先走一走,看一看。


    趙昕自然是批準了。


    然後……


    餘靖就看到了,不少禁軍的妻女,都過得非常地貧窮。


    而禁軍都尚且貧窮,那廂兵,就是更是不必多說了。


    當然!


    軍隊中不可能沒有人吃空餉,不可能沒有關係戶。


    更不可能沒有吃香喝辣的。


    當看到大部分的禁軍、廂兵的妻女都過得是清貧的生活,而某些個別的將領,卻吃香的喝辣的時候,那毫無疑問,要去的,必然是這些冗兵。


    可這些人多麽?


    似乎也談不上冗。


    你隻能說他們軍紀敗壞,不稱職,還談不上冗。


    而冗的,終究還是那些清貧的大多數。


    當然!


    也不是說你清貧,你就不能被裁撤。


    你若是當兵沒個兵樣,沒有一點的戰鬥力,那該裁撤,還是得裁撤。隻是裁撤了以後,必須得找個其他的去處。


    而這個去處,早就放在那裏了。


    從許昌到南陽一帶,如今急需大量人手。


    餘靖很慶幸自己竟然能想到這麽好的一個主意,但轉念一想,如果沒有豫王殿下提前把這些都布局好,他能這麽輕鬆麽?


    餘靖在家這麽一琢磨,反倒更像是豫王殿下說不定早就有這樣的想法,隻是他剛好提了,然後豫王殿下就恰好讓他去做了。


    不過隨後餘靖又搖了搖頭。


    應該沒這麽誇張吧!


    不過……


    想想豫王殿下那黑白分明的眼神,搞不好還真有這樣的可能。


    隻是,他最想動的,還是那些吃香的,喝辣的。


    因為這些人才是最是無用的。


    可這些人怎麽動?


    其實餘靖也不是傻子。


    動了這些人,他自己必招這些人的反噬。


    給豫王殿下提建議是一迴事,自己去做,又是另一迴事。


    那他可以假裝看不到這些人麽?


    那又不行。


    那你說……


    這些人該怎麽處理?


    他家裏的孩子,可一點都不比晏殊家裏的少啊。


    三個兒子,六個女兒。


    你說要是豫王殿下真的一生氣,把他的這個‘冗官’給去了,他拿什麽來養活自己一家老小?


    然後……


    餘靖就這樣被卡在這裏了。


    甚至……


    他還得請歐陽修等人一起喝酒,然後與他們訴訴苦。


    “你們說!若是我向豫王殿下說,要把那些不堪用的將領、士卒給都裁撤了,那豫王殿下為了時局考慮,會不會護著這些人?”


    其他人也是傻傻地道:“我相信會。”


    餘靖便又道:“那伱們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這些冗兵,自己退出去,不當兵?”


    眾人一個個都喝的七葷八素的,可卻都揮了揮手,搖了搖頭。


    餘靖便拿起酒杯,一邊喝酒,一邊感慨地道:“難啊!我這冗官,怕是真的要被去掉了。”


    歐陽修後麵也是勉強撐起一分精神道:“你就與豫王殿下直接直說不就好了!”


    餘靖也是問道:“直說可以?”


    “聽不聽,那是豫王殿下的事。”歐陽修大氣凜然地迴道。


    說完,也就徹底地倒了下去了。


    當然!後麵這句,餘靖倒是沒聽歐陽修的。


    他隻聽到了,直說不就好了。


    說不定,直接跟豫王殿下承認自己確實是一名冗官,這樣豫王殿下說不定還能看在自己誠實的份上,不會把自己給去了。


    麵對冗兵,你進,容易鬧兵變,尤其是當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的時候。


    你退,那你就是無作為。


    這進是死,退,也是死。


    隻是不知……


    到時候,他要真的這麽說了,那豫王殿下到時候又會是作何反應。


    於是到了第二天……


    時間也已經是來到了二月的中下旬。


    餘靖便實打實地,給趙昕說了說這去冗兵的難處。


    一臉垂頭喪氣道:“豫王殿下!此前,是我小看了這去冗兵的難度。這去冗兵,還真不是那麽好去的。”


    趙昕不是他爹爹。


    趙昕是真的會把人貶去嶺南的。


    所以……


    餘靖慫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宋的諫官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是因為他們完全可以不用負任何的責任。


    有句話,叫做多做多錯,而大宋的諫官,多做,他們絕對不會錯,隻會給他們增加更多的政績。


    當然!


    趙昕不是說這樣不好。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在國家升平之時,有人敢站出來說反話,那不挺好的?


    總好過那些明明知道有問題,卻不開口的吧?


    比如說他的老師,晏殊,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人。


    然而……


    大宋的問題並不出在這裏,大宋的問題出在,這些諫官的權力、話語權太大,甚至都已經到了可以要挾皇權、堵皇帝家門的地步。


    還有像韓琦這種,都開始帶著其他人一起聯名上疏了。


    趙昕覺得,這就是他爹爹把這些人給慣的。


    這些諫官的權力過大,所帶來的後果就是,看誰都看不慣,哪裏不爽點哪裏,最終的結果就是黨爭。


    不過餘靖竟然這麽快就慫了,這還是多少有點出乎趙昕的意料。


    畢竟……


    在他的印象中,我大宋的文官,不一般都是鐵骨錚錚的,怎麽,對方竟然慫了?


    想來,也是看菜吃飯。


    大概是明白了,這大宋的天下,已經不是爹爹的了,而是我最興來的了。


    畢竟他可是真的會把王拱辰給送去嶺南的人。


    比官家可不要狠太多了。


    還有你看韓琦,韓琦都不說話了。好像一下子突然就安靜下來,變得老實了。


    韓琦目前主要是不了解趙昕,所以沒敢貿貿然地輕舉妄動。


    而且韓琦的家族,隻能說很會站隊。


    現如今,豫王殿下當道,你去反對豫王殿下,那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關鍵是……


    韓琦也不太確定,豫王殿下是不是一個講理的人。


    隻可惜不能親自迴東京城一趟。


    這隔著千裏,所聽來的消息,總不如直接見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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