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各色人等坐滿一堂。


    這為了弄清楚價格的問題,也是多少有些‘興師動眾’。


    這裏離開封二百裏,又近黃河。


    趙昕是打死都不信,就值這麽點。


    而且……


    這裏是黃河的下遊當中最靠上的。


    即便黃河決堤要把開封給淹了,也不太可能淹這裏。


    然後……


    在趙昕的一通詢問之下,這當地的官員,立馬就露出了馬腳了。


    這神色莫名地緊張,肯定有鬼!


    再加上趙昕稍稍地一恐嚇,就把什麽事,都給招了。


    正常來說!


    肯定是一畝兩貫的。


    但是……


    如果是官商勾結,那肯定就低了。


    不過趙昕也聽到了一些不同的聲音,你比如說,開封周邊的百姓都不愛種地,愛逃亡。


    因為你如果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那這對你來說,說不定還是一種災難,因為那樣一來,你就不單單要交各種苛捐雜稅,而且還得幹徭役。


    而徭役,則是從古至今,都是要想辦法逃的。


    比如說太宗文皇帝時,有人寧願砍斷自己的手腳,也不願去服徭役。


    足可見這徭役的可怕。


    因此……


    如果趙昕的目光能夠放得再遠一些,比如說,把目光放到京西路,更加靠西南一點的地方,那裏的地價,甚至一百文就能買到一畝。


    幾乎大片大片的荒地,無人耕種。


    那裏曾經還住過一個在三國時期,非常有名的人。


    是的!


    諸葛亮!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就是那一帶,百姓都逃亡了,土地隻賣一百文一畝,關鍵,都這麽低的價格了,都還沒人要。


    當然!


    那裏離開封已經有快六百裏地了。


    趙昕也是問歐陽修等人道:“他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歐陽修也是迴道:“我大宋百姓確實逃亡嚴重。”


    趙昕便道:“那到底是什麽原因?為何他們都不願意留在當地,而是逃走?”


    歐陽修便道:“大概是賦稅、徭役太重了吧。”


    趙昕則是道:“應該是貪汙腐敗太嚴重了吧。”


    賦稅徭役還不算可怕,但是如果再加上貪汙腐敗,這就非常地可怕了。


    據這邊負責拍賣工作的小吏的報告,本來,這一萬五千貫的土地,是打算由當地的官府,跟當地的商人,一起壓到一萬貫,才出手的。


    可誰知道……


    突然殺出來一個內侍,直接在喊價喊到一萬一千貫的時候,就直接買下了。


    而且……


    官家得知才一萬一千貫,太少了,出於良心不安,直接給漲到了一萬五千貫買下。


    趙昕雖說才五歲,但是用他那銳利的眼睛,一嚇唬,對方立馬就把這些細節都給透露出來了。


    不過這最多隻能算是道聽途說,不能算是確鑿的證據。


    因此……


    即便趙昕想要嚴懲什麽人,那肯定也是辦不到的。


    杜衍、歐陽修等人也把這些全都看在眼裏。


    跟好糊弄的官家相比,豫王殿下,可真的有點不太好糊弄。


    他就認定了這裏的地應該值兩貫。


    如果不值兩貫,那肯定有貓膩。


    你跟他說這裏近黃河,會決堤,他都是保持懷疑的態度的。


    甚至……


    他還會用這個來嚇唬對方,說,你這麽說,到時候,我去調查,這裏若是從未決堤過,那這責任就全在你身上。


    那些意誌不夠堅定的,就是這樣被豫王殿下給嚇得招了供的。


    當然!


    這裏的地,也確實沒有趙昕想象中的那麽貴。


    感覺最多,要是按照市場價,也就是五六百文一畝。


    這就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在大宋,開封附近二百裏地,興許還能有一些人,田地,也差不多都能給占滿了。


    但是若是二百裏開外,到六百裏的範圍之內,基本上就是人稀土曠,地力不盡。


    這與趙昕想象中,土地兼並,然後百姓都全部沒有了土地,很是不同。


    不過貌似也有一些東西,是可以解釋的。


    就比如說後世的,所有人都打破了腦袋往大城市裏跑,因為大城市裏有更多掙錢的機會。


    反倒是農村,基本上土地都被荒廢了。


    我大宋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嗎?


    假使能把那些沒地的百姓,都遷徙到那些許昌、汝南,等地,許昌、汝南等地正好在開封二百裏外跟四百裏外。


    那這又能安置多少流亡的百姓。


    還是說……


    我大宋其實也沒有那麽地糟糕。隻是百姓,一旦進了城市裏打工了,誰還願意去辛辛苦苦地種地。


    試想想,武大郎賣個燒餅,都能娶潘金蓮,你種地,伱能有前途嗎?


    而且關鍵是……


    你進了大城市,變成沒地的客戶,你甚至都有可能不用參加徭役。


    是的!你隻要把商稅給交了!


    那些服徭役的事,就都交給大城市周邊住著的廂兵那裏去了。


    見大宋原來還有這麽多的空曠的土地,那趙昕也就放心多了。


    而且才一百文一畝,這就相當地值。


    當然!


    還是那句話,大宋百姓不是不想種地,而是種地,稅太高,徭役太重。


    你選擇種地作為職業,基本上等於等死。


    以後什麽苦活髒活,還有苛捐雜稅,再加上一些官員的盤剝,就全都落到你的頭上了。


    趙昕最近也在苦苦思考救國之策。


    稅太高、徭役太重,那減少一點行不行?


    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是不容觸動的。


    所以肯定不行!


    但有一點……


    趙昕大概是可能做到的。


    那就是,他把整個大宋一點一點地買下來,在他的庇護之下,土地,都是他的土地,百姓,都是他的百姓,他給百姓定多少稅,服多少徭役,這都是他可以拍板的!


    別家主戶抽稅,至少一半,那趙昕要是說他隻抽兩成,那這對百姓來說,都是莫大的恩惠。


    接下來,趙昕又帶著人視察了一下這周邊的環境。


    河流裏已經建有磨坊,這配套設施,倒還算是比較地齊全。


    不至於糧食穀物在收成後,沒有地方進行加工。


    隻不過……


    自己要是想建個水力什麽的設施,估計就得把其中的一些磨坊給拆掉了。


    畢竟一條河流的‘功率’就這麽大。


    杜衍、歐陽修等人,在趙昕視察的時候,就一直跟在後麵。


    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時此刻,趙昕到底在想些什麽。


    不!


    倒不如說,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到底是為了國事,還是單單為了陪豫王殿下,來這莊園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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