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苗娘子的屋子內,爐火在緩緩地燃燒著,可這爐火的熱氣,卻直接讓趙昕的一句話,就給澆涼了。


    你別說是他爹爹趙禎了,大概就算是苗娘子,也絕對會被他的這句‘不聽他的話,就直接殺了’給嚇到。


    畢竟,若是往重了去說,這孩子年紀才這麽小,殺氣就這麽重,日後怕難是一位仁慈的官家啊。


    當然!若是你說,你是事出有因才殺人,那就得另說了。


    隻見趙禎在想了片刻,這才道:“最興來你為何要殺人?”


    趙昕便道:“不殺人,何以立威,不立威,何以統將。即便我的決定是錯的,我也絕不允許範仲淹不聽我的命令。”


    “這奏報上也說了,好水川之戰之所以打不贏,就是因為夏竦這個四路經略、安撫、招討使,不但拿不出來主意,甚至還任由範仲淹跟韓琦互相吵。”


    “最後……夏竦為了推卸責任,不敢支持範仲淹跟韓琦任何一個,隻好上奏,讓爹爹你來定奪。”


    “結果爹爹你自己也是個不會打仗的,直接就信了韓琦,讓韓琦自己一個單獨出戰。”


    “我看人家太宗文皇帝每次打仗之前,都是自己帶著十幾個人,就去做偵查,所以人家太宗文皇帝打仗,能無所不利。”


    “而爹爹伱呢?”


    “居然隨便聽信了下麵的人的話,就敢讓人出戰。”


    “而韓琦此前又在幹什麽?”


    “知製誥、知審刑院,雖說也當過陝西安撫使,說是論西師形勢甚悉。”


    “可是,他去偵查過西夏的軍隊麽?”


    “爹爹你是怎麽敢讓他就這樣直接帶兵出征的。”


    “當然,出征的不是韓琦,而是任福。”


    “所以……韓琦連西夏的軍隊都沒見過,他是怎麽敢讓任福就直接出戰的?”


    “我太宗文皇帝,都得自己親自去偵查。”


    “他們比我太宗文皇帝,都還要厲害?”


    趙禎:“……”


    趙昕一連番的質問,把趙禎也說得有點啞口無言。


    說不過……


    趙禎便癟嘴道,“什麽你太宗文皇帝!說得太宗文皇帝是你的先祖一樣。”


    趙昕便道:“我將來可是要成為太宗文皇帝的人!”


    趙禎心想,那完了!


    你爹爹我怕是要提前當太上皇了。


    隻見趙禎接著又道;“可太宗文皇帝,是太宗文皇帝,韓琦他們根本不需要自己親自去偵查,他們的手底下,自然有人會幫他偵查。”


    趙昕便道:“那就是我大宋三十年不知兵,已經不會打仗了,連敵人的誘敵之計,都沒有看出來。如果是太宗文皇帝,看到李元昊,估計隻會笑笑。”


    趙禎便忍不住捏了捏趙昕的小臉蛋,說道:“你以為這世上人人都是太宗文皇帝,可現如今就是沒有,那你又能怎麽辦?”


    趙昕:“從奏報中,這不是可以看到一些人才嘛。隻是爹爹你自己不會用而已。”


    趙禎便道:“哪裏?”


    趙昕便道:“不過我有一個疑問!”


    趙禎便耐心地問道:“是何疑問?”


    趙昕便道:“為何出主意的人,是韓琦,而做事的人,卻是任福?為何不能讓韓琦自己帶兵出去?好水川,就是因為任福不聽韓琦的,所以才導致了大敗。”


    “若是讓韓琦出去,即便也有可能會輸,但應該不至於被大敗。”


    趙昕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望著自己的爹爹。


    趙禎也是心想,終於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了麽?


    便道:“這說起來,很複雜很複雜。”


    趙昕:“你說!”


    趙禎便道:“那我就往簡單地說,在宋以前,是五代十國。五代十國,是武人的天下,武人自己有兵權,還有各種各樣的權利,所以他們殺起自己侍奉的人來,一點都不手軟,甚至,今日投靠這個,明日就可以投靠那個。”


    “也就是說,如果這種情況不安排一個像是韓琦那樣的人,去盯著任福,任福就有可能帶兵反過來,把你爹爹我給殺了。”


    “所以為了限製任福的權力,必須要有一個像是韓琦那樣的人,去安排他的每一步。”


    “不能讓任福自己一個人,胡亂地來。”


    趙昕便脆生生地道:“這正正就是我大宋打不過西夏的根源!文人如韓琦,隨便兩句話,就要一個真正要去冒死的人,按照對方的話,去冒死。即便是打下了西夏,這功勞也是韓琦的,任福隻不過一個聽取了韓琦命令的人而已。”


    “如此賞罰不明,限製武將。軍隊當中,如何能真正做到上下一心?我以為,大宋這一次的失敗,還跟太過於忽視武將,且太過於重用文人有關。”


    趙禎都無語了!


    那爹爹說的,武人都擅長造反,你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到時候砍了你爹爹我的人頭,你就等著哭吧!


    隻見趙禎隨後便說道:“這是我大宋自立國以來,就定下來的規矩。”


    趙昕也是氣死人不償命地道:“所以,我大宋跟遼國打了那麽多年,至今都沒有收複燕雲十六州。”


    好吧!


    趙禎也不跟他辯了,直接打吧!


    脫了褲子打!


    很快……


    趙昕看著自己爹爹把他給抱了過來,然後開始脫褲子,便道:“爹爹你在做什麽!”


    趙禎也是道:“不打你一頓,你不長記性!”


    趙昕連忙道:“憑什麽!”


    趙禎道:“就憑那是列祖列宗所定下來的規矩!”


    看來,這《唐書》還是不能讓他看,你看,看完了《唐書》,都變成這樣了!


    都說後人哀之而不鑒之,這最興來要是還按大唐的那一套來,那豈不是要再來一次唐末的藩鎮割據、五代十國?


    當然!


    趙禎也就是嚇唬嚇唬趙昕的。


    沒想真的打。


    這不!


    手高高地抬高,真正落下的時候,卻連個響都聽不到。


    反倒是估計覺得趙昕的屁股q彈,還捏了捏。


    這個變態!


    趙昕趴在他爹爹的大腿上,也是不由得一個人心想,這大宋,還真難救啊。


    這文人武人,就突出一個各幹各的,付出跟收獲也不一致,這仗怎麽可能打的贏。


    除非是有那種,隻顧著打仗,不怎麽看重自己的利益,視錢財如糞土的人。


    或者說是那種,相信隻要自己肯付出,朝廷就一定不會虧待自己,就一定會有迴報的那種人。


    這種人,一般在開國的時候多。


    現在嘛……


    至少任福肯定就不是那種人,任福的想法估計是,隻要我立了大功,就能把韓琦給比下去,你一個區區文人,手無縛雞之力,憑什麽對我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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