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晁起床了,正在刷牙。


    一旁的鏡子裏突然發光,然後裏麵冒出來個鬼影,對著江晁說話。


    望舒:“看,做人多麻煩,每天要刷牙、洗澡、吃飯、刮胡子、理發等等一係列的事情,我每天什麽都不用做,但是還是很美。”


    “還不會老去,一百年一千年以後,我還是這樣。”


    江晁:“我知道你很好看,很漂亮,很美,但是我刷牙的時候能不能保持距離,我要是蹲在馬桶上怎麽辦?”


    江晁義正詞嚴,他覺得自己也是有隱私的。


    但是望舒的迴答另辟蹊徑:“神仙是不用蹲馬桶的。”


    望舒在熒幕裏一會近,一會遠。


    熒幕邊框雖然小,但是熒幕裏麵似乎有著無垠的世界,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江晁:“所以呢?”


    望舒:“所以,不要做人了。”


    “要做神仙。”


    江晁:“jojo你也看?”


    望舒:“重點是這個嗎?”


    這個時候,她突然不在意江晁發現她的破梗了。


    望舒很得意她的新科技,時不時地要出來說一說,尤其是最近她那套詭異的技術運轉得還相當流暢的情況下。


    說什麽。


    身體苦弱,插上電線、針頭和頭盔就能飛升之類的話。


    而且她似乎還在改進那個名為次人工智能自動機械裝置的怪東西,對於現在的這個版本的機器還十分不滿意,覺得應該再升級一下。


    江晁之前還曾以君子之腹揣度望舒的電子仙子之心,這人工智能紙片人時不時在計劃著什麽陰謀。


    結果,她倒是毫不遮掩。


    望舒:“我得提前準備。”


    江晁:“提前準備什麽,奪權,政變,造反?”


    望舒:“萬一你要是死了,或者是快要死了,我得有個應急預案。”


    江晁:“那你要怎麽樣,人要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擋不住的。”


    望舒:“怎麽擋不住,科技可以讓天不下雨,一炮轟上去就行了。”


    “不想要讓娘嫁人那就更簡單了,也一炮轟過去就……”


    江晁立刻打斷了她的話:“你還真是力大磚飛,你當你是張宗昌麽?”


    在江晁的調整下,話題重新迴到了原本的道路上。


    望舒:“我得準備好,在危急情況下,怎麽讓你活下來,還有伱若是病了、老了,我也得讓你活下來,我可不能讓你死了。”


    江晁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麽。


    “所以。”


    “那個罐子其實不是為什麽鬼準備的,而是為我準備的?”


    “你弄出來的這個什麽黃泉基地和惡鬼的計劃,做了這麽一大堆實驗,其實核心的目的是不想要我死?”


    望舒:“那怎麽可能呢?”


    江晁剛鬆了口氣,就聽見望舒說。


    “你的罐子肯定比那個好,得用最高級最結實的。”


    “而且我怎麽能把你埋在黃泉裏呢,我會把你的腦袋放在我主機的旁邊。”


    江晁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因為望舒一副我肯定將最好的給你的模樣,他此時此刻是不是應該謝謝她?


    江晁:“所以一旦我傷殘了,老得不行了,或者病得快要死了,你就準備執行備用計劃,將我也給裝罐子裏去?”


    這話說的,江晁都不敢死了,也不敢生病了。


    怪不得前兩次他病了的時候,望舒那麽緊張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籌備著什麽東西。


    此時此刻想起來,這家夥那個時候恐怕就在準備了。


    望舒理直氣壯:“沒錯。”


    江晁:“你針對我私底下籌謀著這麽邪惡的計劃不應該遮遮掩掩的嗎?”


    望舒:“你這不是問我了嗎?”


    江晁:“所以。”


    望舒:“我可和你們人不一樣,我從來不變,說什麽就是什麽。”


    江晁歎了口氣:“裝進去了又怎麽樣,該死不是還得死,留不住的還是留不住。”


    望舒可不信這套:“我還可以升級,什麽留不住的,我都給你留住。”


    賽博神仙,從來不相信什麽不可能。


    江晁:“我可不想被裝到罐子裏去,你就算要執行,我也不會同意,我擁有最高權限。”


    望舒:“你不是說人心是善變的嗎,說不定你到時候就不想死了呢,有備無患。”


    “不怕你到時候不同意,就怕你到時候同意了,結果沒有。”


    這一瞬間,江晁覺得望舒說得還挺有道理的,沒到真正要死的時候,誰知道自己麵臨死亡的時刻會作出什麽選擇呢?


    不過最後,望舒又說。


    “所以,你不想提前被裝到罐子裏,就要小心一點。”


    “你要是提前死了,或者沒救了,尤其是最後連最高指令都發號不出來的時候。”


    “那我就沒辦法了。”


    “我就立刻執行緊急預案把你冷凍起來,最後裝到罐子裏。”


    上一次的談話中,望舒是這麽說的。


    不過上一次望舒說這個話題的時候江晁覺得有些灰暗,但這一次提及的時候,刷牙中的江晁聽完竟然有些心動。


    如果不用刷牙洗臉就能保持清潔,時時刻刻保持著最好的狀態,好像也挺不錯。


    但是在食物被抬上來,吃著午飯的時候江晁這個想法就散去了。


    “刷牙雖然麻煩,但是吃飯還是很美好的。”


    “我還是想做個人。”


    江晁一邊吃午飯,一邊問。


    “今天有什麽事情,匯報一下。”


    望舒:“還記得鹿城的基站嗎?”


    所謂基站,便是社廟。


    江晁:“怎麽了?”


    鹿城外的那座社廟已經立起來了而且運轉了已經有一段時間,雖然神巫和江晁也沒有給它取名字,不過附近的人已經對其有了稱唿,稱唿其為鹿陽社廟。


    而裏麵供奉的神祇,也被當地人稱之為。


    “鹿陽土伯。”


    這個名字也被官方收錄,成為了朝廷記錄在冊,所供奉的香火正神之一。


    一些大地方的地神,會被稱之為土伯,不過到了金穀縣這種縣城,一般稱唿為地公,供奉的地神也稱唿例如金穀地公之類的。


    當然,這是比較官方正式的。


    山裏的社廟也有不同,習俗之下叫什麽公、娘娘、婆婆的也有不少。


    而對於江晁和望舒來說,社廟也非常重要。


    基站關乎著一地的各種設施的運轉,自然也需要人看守和維護,不能夠讓其被人破壞了。


    山魈雖然能夠進行維護,但是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社廟和附近。


    望舒:“所以,社廟需要一個廟祝。”


    江晁:“管理社廟的廟祝的確是要一個,不過選誰比較好。”


    江晁原本想要選個巫覡,不過這些巫覡雖然裝神弄鬼比較厲害,山民的“裝修隊”天工族也比較厲害。


    但是說實話,


    在管理廟宇以及與各路形形色色的人溝通方麵,就要差上很多了。


    望舒說:“雲真道的那個道士有想法。”


    江晁點了點頭:“道士,那也行,算是專業對口,之前金穀縣那邊不就做得不錯嗎?”


    望舒:“那就選雲真道的道士?”


    江晁想到了什麽:“除此之外,也給廟祝一些特殊的權限吧,你建立的氣象站和努力搜集的各種天氣變化訊息,要麽也讓這些廟祝能夠聽一聽吧?”


    “這樣你的天氣預報也能用上了,至少不是白用功。”


    “你不總說自己的天氣預報隻有一個聽眾麽,現在有很多了。”


    望舒:“我才不給他們報天氣預報。”


    江晁也沒有勉強望舒,就改換了一下:“那就給一個通過念咒,查詢當地天氣變化的資格權限吧!”


    於是就這樣定下來了,也成為了後麵的慣例。


    基站社廟的廟祝,都擁有查詢當地天氣變化的資格。


    為此,望舒還編出了一套咒語。


    雖然並不是什麽神通,更不能長生不老,延年益壽。


    隻是問一下最近天氣,或者應急預報一下災難,也算是從某種意義上造福於一地了。


    江晁吃完了飯,起身扭了扭脖子。


    突然,聽到脖子哢嚓一下,然後江晁就站著不動了。


    望舒:“怎麽了?”


    江晁:“脖子扭了。”


    望舒:“看,血肉苦弱。”


    江晁:“多苦弱我也不想被裝到罐子裏。”


    望舒:“都是因為你整天打遊戲和躺著,沒怎麽運動,作息還不規律,看你這模樣距離罐子和盒子也不遠了。”


    ——


    鹿城。


    天陰,無雨。


    江岸邊,多年未經修繕已經變得殘破的鹿陽江堤旁。


    一群打扮得一模一樣的人聚集在一起,隻是這些人的穿著的許多地方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他們每一個人都披著有著神秘標誌圖案的油布雨衣,麵容都深深地隱藏在雨衣的帽沿下。


    滾滾江水拍打在江堤上。


    濺射出的水花灑在雨衣上,最後慢慢地滑落下去。


    不過地方人稱唿這種衣服為油衣,隻是沒有這種樣式的油衣,而且這種衣服不便宜,一般人也舍不得像這般人人一套好像不要錢一般。


    這些人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有沉甸甸的大錘,數百把鐵鍬,還有為數不少的鋼釺等器物。


    光這套東西,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看來就價值不菲。


    一旁還堆積著獨輪車,搬運石沙的鴛篼,搬運大塊石頭的尖底背篼,以及打夯石盤等物。


    這些人是天工族。


    如今在許多人眼中,一個完全蒙上了神秘色彩的族群,掌握有法術的天工神匠。


    “嘿嘿!”


    “加把勁。”


    “趕緊把這塊清理出來。”


    這些天工目前正在清理江堤,而且對其中不少地方開始挖掘。


    按照天工族首領劉虎的命令,將不穩定的土層挖掉,然後用穩定的土層填充,以提高地基的承載能力。


    原本的江堤,沒有問題的要進行加固,有的位置還要覆蓋上一層水泥。


    其中一部分最關鍵的位置,天工一族準備直接拆掉或者另外擇址重鑄,尤其是核心最危險的位置甚至計劃用鋼筋混凝土。


    如今。


    可以看到那江邊一道道深深的溝壑,而且其中部分已經被填平,天工族正在夯實。


    一部分地基還留了孔,有些已經在孔內灌注混凝土,形成灌注樁。


    江晁和望舒很早之前就已經決定了要在鹿城、西河、金穀三地重新修築江堤,尤其是鹿城這一帶,修築江堤隻是一個開始,後麵有著更加龐大的計劃。


    望舒提前做好了調查與評估,如今已經進入了前期的舊堤修複工程和新堤打基工程階段。


    如今,三地的工程都已經開動了。


    整個天工一族也由之前的一百多人擴展到了上千人,其中大半在鹿陽堤這邊,剩下的都在西河堤和金穀堤那邊。


    “這裏,錯了,對不上。”


    “還有這邊。”


    “看清楚點,地上不都畫著線的嗎?”


    “這個是這麽用的。”


    其中,幾個披著油衣的人在喊話。


    但是透過油衣的帽簷一看這些人的麵容,卻是各種獸首或者鬼神之相。


    再仔細看,便發現原來是頭上戴著鬼神盔。


    正是這些人在指揮檢查著施工的進程,也排查著差誤,天工一族的工程才能推進下去。


    遠遠看上去。


    陰沉沉的江邊人影憧憧。


    這些披著油衣看上去好像全都一模一樣的人,匯聚在一起揮動著各種器具,就像是在施展著某種法術在大地之上一般。


    到了正午,天亮了許多,陰天也漸漸轉晴。


    “收工了,收工了。”


    “去吃飯。”


    “今天吃什麽。”


    “不知道有肉沒。”


    江堤不遠處有著一大排雨棚。


    其中有的雨棚裏堆積著不少已經處理好的鋼筋,還有著一些法器,例如焊機、切割機之類的東西,當然望舒也給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還要定期在社廟之中補充“法力”。


    這些都是一夜之間出現的,好像突然變出來的一樣。


    眾天工聚集在其中一個雨棚裏麵吃飯,一個個看上去精神頭不錯,雖然受到種種規矩的限製,天工族的活計也辛苦。


    但是另一方麵卻是衣食無憂的,吃的是最好的,每月的例錢也不少。


    而且這些苦和之前在山裏麵苦哈哈地當山民一比,又算不得什麽了。


    至於住的地方,鹿陽堤這邊的天工,自然都住在鹿陽社廟之中,或者是臨時住在江邊自己搭建的木棚裏。


    而且雖然不能在外麵顯露太多,不過天工一族出現在外麵的時候,還是十分受人敬畏的,這一點也讓天工們自豪不已。


    尤其是隨著他們掌握著一些特別的技術的時候,並且這種技術一日比一日增長的時候,這種感覺又更加不一樣了。


    外人視他們為天上而來的神工,久而久之他們也這般覺得了。


    若不是天工神匠,他們怎能做得這般大事。


    而這個時候,江堤上突然來了人。


    天工族的首領劉虎匆匆趕去,披著油衣在這裏跪在地上。


    麵前,是帶著天神相的神巫。


    神巫巡視著江堤,最後目光看向了劉虎


    “當初我讓你來的時候,和你說過,你隻有兩個月的時間。”


    “如今,還剩多久。”


    劉虎:“還剩一個半月多。”


    神巫:“能做成嗎?”


    劉虎擔憂地說道:“是不是太倉促了?”


    神巫:“莫要擔憂,鹿城郡王已經下令召集兩岸河工,關鍵時刻,自有四方鬼神、江川之龍前來助你,完成最難的那段堤。”


    劉虎:“那劉虎再也沒有任何擔憂了。”


    神巫:“此事關乎無數人的生死,爾要時時刻刻牽掛於心,不能有半分懈怠。”


    劉虎:“劉虎知曉其中輕重。”


    神巫看著劉虎,這其中的東西可不是一句知曉其中輕重就能夠承受得住的。


    說到最後,劉虎叩頭在地。


    “若是出了差錯,劉虎便化為那昔日雲壁山中之虎,為那蛟龍所食。”


    神巫:“我不是逼迫你。”


    劉虎:“劉虎從未敢這般想過。”


    神巫:“我隻是放心不下。”


    劉虎:“劉虎明白。”


    神巫巡視完了鹿陽堤的情況之後,便開始迴返。


    一路上。


    所過之處有人看到神巫的法駕路過,成群結隊地跪在地上,直到神巫的法駕離開。


    到了如今這個時候,凡人已然真的將神巫當成雲中君一般朝拜,其聲名甚至已經開始擴散到了整個胤州,還有堇州。


    神巫往常見此狀還略顯緊張,不過如今心思卻完全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去了。


    預計兩個月多後,便是汛期進入最為猛烈的階段了。


    而按照神巫的理解,也自然是群龍諸蛟走江入海之時。


    到時候。


    這江堤是否能夠承受得住群龍諸蛟的衝擊呢?


    其實,進入了立夏時節之後。


    常年生活在江邊的人都已經有些看出苗頭了,今年的溫度高、雨水多,有些人便擔憂可能出事。


    法駕沿江而過。


    神巫帶著麵具看著遠方,不論何時,這大江依舊顯得波瀾壯闊。


    眼神裏,充滿了擔憂。


    突然之間,層層流光從眼前劃過。


    神巫帶著天神相的副麵,立刻扭過頭朝著前麵看去,


    就看到了另一個神祇一般的影子也出現了,隨著雲霧光影凝結而出,坐在了自己的麵前。


    雲中君仿佛從天而降,而一開口就似乎看出了神巫的心思。


    “害怕那大江?”


    神巫想要行禮,但是這裏卻不太方便,最後讓雲中君抬手按了下來。


    隨後,神巫才開口說:“神君,這大江可生養眾生,也可決萬民生死,如何不讓人生畏。”


    雲中君:“有一日定將其馴服,為我所用。”


    神巫心突然定了很多,馴服這江中神龍,甚至於說出讓這大江為其所用的。


    也隻有雲中君能做到了吧!


    雲中君問了問神巫關於江堤之事,告知她等那天工一族完成了打基,以精鋼構築出了江堤之體的時候,那龍種霸下便會前來助力於他。


    神巫:“那時我定親自前往,迎那霸下真龍。”


    在神巫看來,雖然這龍種霸下前身作惡多端,惡性難馴。


    但是近來也算是做成了不少事情,等到其助力這江堤築成,憑此功業或許也能擔得起真龍二字了吧!


    最後,雲中君又提及了一件事情。


    “社廟還沒有廟祝吧!”


    神巫:“是的。”


    雲中君:“那雲真道的道士有意這廟祝之位,之前他們驅疫鬼有功德,便給他們吧!”


    神巫也不意外雲中君知曉此事:“是。”


    雲中君又說:“再傳他一套問雨咒吧,此咒乃造福一方百姓之咒,切莫要亂用!”


    神巫:“是。”


    說完,一道光華衝向天際。


    神巫再看去,便找不到雲中君的影子了,好像其已經迴到了天上的宮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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