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堂判死但是卻不會真的當堂就讓這惡漢去死,按照律令死囚需要押送到郡裏,由郡守複核卷宗之後,待到秋後才會真正執行。


    天還沒有亮,一群人就帶著鐐銬刑具來到了一間監牢外,而在大牢外麵的門前還背著一輛不知道傳承了多少代人的舊囚車,這是專門為最窮兇極惡的死囚準備的。


    “出發了。”


    “莫要睡了,起來了。”


    “聽見沒有。”


    牢頭帶著獄卒來到大牢裏將那惡漢提取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這惡漢趴在了地上,以手抱頭不斷地發顫,嘴中還念叨著。


    “鬼神,我看見鬼神來拿我了,他提著鎖鏈來了。”


    “我聽到聲音了,鎖鏈的聲音,厲鬼的慘叫,好多人在叫,他們都在叫。”


    “啊,鬼伯,鬼伯放過我。”


    “啊,放過我!”


    明明將頭埋得嚴嚴實實一樣,卻喊著外麵有鬼神來拿他。


    牢頭進去一看,發覺這惡漢絲毫不迴應他,就好像已經瘋了。


    “瘋了?”


    “怕不是裝的。”


    “過去試試,死到臨頭了,裝瘋有什麽用,還是得死。”


    但是獄卒過去抓住那惡漢,要將那惡漢強行帶出來,那惡漢卻拚死不從,瘋狂至極。


    “頭,好像真瘋了。”


    “真瘋了?”


    “我看是怕到郡城受死吧,但這哪能由得了他?”


    “給我把他抓起來。”


    但是把這惡漢帶出來的時候,這惡漢反抗得更劇烈了,最後為了把他強行拖了出來,他拚命得兩條胳膊都折了。


    但是其還是不肯出來,眾人為其癲狂弄得有些麵麵相覷。


    到了此時此刻,牢頭和獄卒才有些相信這廝是真的瘋了。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而比等死還可怕的,是死了之後,還有著幽冥之罰在等著你。


    六個獄卒架著那惡漢朝著外麵抬去的時候,那惡漢還在尖厲地嘶吼。


    “我不出去。”


    “啊,火好燙,地下有火,好大的火。”


    “燒死我了,燒死我了。”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錯了。”


    整個監牢的人聽著這吵鬧的聲音,卻不敢發一言,牢頭跟著走到了門口還不自覺地迴頭看向了牢獄深處的黑暗,似乎真的感覺到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跟著一樣。


    “這鬼神,不會真的來了吧?”


    那黑暗之中什麽都沒有。


    他卻似乎看到了鬼神之威,還有那煌煌天意。


    而到了外麵,囚車開動了起來。


    牢頭一看外麵:“人呢?”


    獄卒:“人都跑了?”


    牢頭:“為什麽跑了?”


    獄卒:“擔心鬼神把他們的魂魄也給收走了。”


    原本今天這般熱鬧的事情,若是換成往常定然有許多人來看,


    不說是人山人海,也至少是人頭攢動。


    而此刻。


    囚車路過的街巷看不到一個影子。


    牢房裏折騰了半天,那惡漢也嘶嚎了半個時辰,流言蜚語早就傳了出去。


    眾人都說那鬼神從始至終都跟在那惡漢身後,就等著他陽壽一到便將他拿到幽冥中去受刑。


    這樣的情況下哪裏還有人敢來湊這個熱鬧,生怕那跟在惡漢身後的鬼神一個不注意看到了自己,想一想自己之前是不是也做過什麽昧了良心的事情,這鬼神會不會順手也將自己也給拿下了?


    或者給自己記下一筆,在天上的神仙和幽都鬼伯那裏說道說道。


    看了看之前熱鬧的街巷,此時此刻風掃落葉塵沙,一片寂寥,繁華的西河縣好像化為了一座空城。


    聽了獄卒說的話,牢頭嗤之以鼻。


    “沒做虧心事,怕什麽鬼勾魂。”


    說完這句話,牢頭轉身拍了拍肚子。


    “今日某肚子有些不舒服,怕是吃壞了東西,我就不送你們了。”


    說完,還用另一隻手揮了揮,催促道。


    “趕緊走,莫要耽擱。”


    獄卒看著溜之大吉的牢頭,隻能押著囚車前行,這些老百姓可以跑,牢頭也可以跑。


    但是他們這些押送惡漢的差役卻跑不掉,心下雖然畏懼,也隻能履行職責。


    沿途走過的街巷全部都大門緊閉,連商鋪都臨時將門給閉了,好像他們是過路的瘟神一樣。


    不過門內偶爾傳出些許動靜,似乎有人在朝著外麵看,一些屋宅裏還會傳來低聲的叫罵。


    “你這伢兒,讓你莫看莫看,還要看,等會鬼神就把你給抓去了。”


    “莫要看了,莫要看了,這人是犯了天條的,神仙派了鬼神來抓他的。”


    “這人死了要下陰間火獄的,你莫不是也要跟著他去?”


    路上,那惡漢還在囚車裏時不時嚎著。


    “鬼,好多的鬼!”


    “不要抓我。”


    “鬼神來了,鬼神來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大清早地聽著那淒慘的喊叫聲,哪怕隔著一扇門,眾人都險些嚇得都尿了褲襠。


    而這個時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眾人都覺得像是鬼神在經過,聽著那清晨穿過長街的細細風聲,更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勾魂索命。


    而其中一個獄卒被晨風揚起的沙迷了眼,立刻慌張地大喊了起來。


    “不好,不好。”


    “鬼遮眼,我被鬼遮眼了。”


    “我看不見了……”


    獄卒們趕著囚車,跑得更快了。


    “快走快走,趕緊走。”


    “把這廝送到郡裏去,隻有送到郡裏咱們才能安生了。”


    “我這輩子行善積德,怎麽碰著個這麽個差事。”


    此後。


    估計也再也沒有人敢在夜裏到神峰上去了,怕是連白日眾人也不敢再隨意往那“神人交界”霧氣叢生之地亂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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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案犯的當天。


    劉虎便來到雲中君神祠還願,並且在雲中君的神主牌位前說明了那案犯的下場,當然也提及了那惡漢在山上遇神鬼將其帶入了幽冥鬼走了一遭之事。


    此事雖然發生在神峰之上,但是神峰上上下下的巫們卻一無所知,反而是遠在縣城裏的人先一步知道情況。


    一旁的祭巫雖然當場沒有說什麽,但是聽完內心震驚不已。


    等到劉虎離去之後,祭巫才帶領著群巫來到了神巫麵前說及此事,神巫聽罷後也十分吃驚。


    祭巫:“入夜之時,雲壁所在之山將會打開神人交界的大門,彼刻時常有四方山川之靈、江河之龍、神鬼精怪出沒於其間,此事我們都有記載。”


    “卻未曾想過,這扇門還會通往幽冥。”


    一名巫覡開口:“或許是過路的鬼神,順手將其帶到了幽冥,或者是雲中君降下法旨讓鬼神帶走了他。”


    一名巫婆顫顫巍巍地說:“往後更應當限製人進出後山神苑,不論是白天還是夜裏。”


    群巫們也有些害怕,雖然沒有在夜裏上過山,但是白日裏他們還是去過的,之前雖然也十分謹慎小心還禱告了雲中君方才進去,但是卻未曾想過會如此危險。


    哪怕是巫,也害怕自身墮入那幽冥之獄,受那永世之罰。


    但是說到此處的時候,巫婆又抬起頭看向了神壇之上、帳幔之後的身影。


    “神巫除外。”


    群巫也覺得理所當然,畢竟在他們眼中,神巫從某種意義上就是雲中君,哪怕是鬼神甚至是鬼伯,也不敢帶走她。


    她坐在那裏整個過程一動不動,也沒有說一句話。


    就像是一個塑像,傾聽著這人間的聲音。


    她早已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另一個存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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