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出現的時間點,太巧合了。


    就在萬福橋料理比賽結束後一個月,恰逢「迦樓羅刀」問世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時。


    而這時候,「鳳凰廚師八人組」恐怕已有多人在蜀地。


    所以,路以是第一波人馬?來自光明界上層,或者說,官府機構層麵的試探?


    一念及此。


    夏言心下一沉。


    就算沒任務,這場“切磋”的意義,也頓時變得不同了啊。


    若他不展現出可穩持有「迦樓羅刀」的實力,什麽光明界,黑暗界,嗬,隻怕界限和標簽都會模糊,他們都可能變成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正相反。


    一個月前,就已經到蜀地的蘭飛鴻、薑王爺。


    起碼從“動機”上講,純粹可靠得多。


    “不管怎樣,人狠,才站的穩。”


    夏言細眯著眼睛。


    本來打算鑽任務漏洞,按照“蓋壓”的最低要求,拿到「巨匠之心」的獎勵就收手。


    但而今來看,不以雷霆之擊取勝,光明界、禦膳房和司膳大臣的態度隻怕越來越模糊。


    “你們要比什麽?”


    前後考慮清楚,夏言從容淡定的,目視兩人。


    路以趕緊說:


    “我可以拿出瑪琉師傅的川菜絕活!”


    蘭飛鴻毫不相讓:


    “我可以拿出一道《駝蹄羹》,絕對代表我的最高宮廷菜技藝水準!”


    可說完,兩人神情微變,才迴味到夏言語句中的“你們”二字。


    “對,別這種表情,三個人一起較量不是很有趣嗎?”


    路以、蘭飛鴻:“……”


    “那……”


    “你們是擔心評審?沒那個必要,互相品嚐和打分,而且有薑王爺在旁邊看著。”


    蘭飛鴻先點頭道:


    “可以!但我打算做的《駝蹄羹》,材料至少要用一天一夜時間準備!”


    路以不滿哼道:


    “我馬上就可以把瑪琉師傅的至高麻婆奧義,搬上桌!”


    夏言也不急於這天,讓蘭飛鴻迴去準備,路以則暫居在菊下樓。


    翌日清早。


    菊下樓中庭,這裏已經騰出位置,擺了三張廚台。


    三位選手還未到場,菊下樓的夥計和廚房師傅們就已經團團圍在這。


    先是蘭飛鴻、薑王爺到來。


    蘭飛鴻直接到一張廚台內站定,把泡發一天一夜的素材取出。


    木質水桶裏,好幾塊已經圓潤的蹄肉塊靜靜躺在底部。


    蘭飛鴻臉色認真,一塊一塊的,把這些蹄肉塊取出。


    這時候,夏言和路以,也一前一後到來。


    人群湧動。


    “夏先生來了!”


    “路以師傅絕非善角,哎,夏先生為什麽答應這麽一場較量?!”


    “你把蘭飛鴻放哪裏了?這位也是不出世的超級天才啊!”


    夏言提著食材箱。


    路以雙手空空,到其中一張已經放好整版水豆腐素材的廚台裏。


    薑王爺走到劉珂玲附近,對似乎一整晚沒睡膚色憔悴的女子點了點頭,“宣布開始?”


    劉珂玲手上拿銅鑼和棒槌,“鏘”的一聲敲響後,嗓音清脆:


    “一個時辰為限!”


    聞聲。


    路以、蘭飛鴻,幾乎同時動手。


    蘭飛鴻從刀架,取下一把尖刀,開始對桌案上泡發好的蹄塊,剔除骨頭。


    尖刀消失在蹄皮下,每一次都在骨頭和肉質間,割開一道分明的刀口。


    漸漸的,白森的蹄骨越露越出。


    “可怕的刀工!”周圍的菊下樓人員一片震動聲音,“主骨快取出來了,蹄肉卻沒見變形多少!”


    “據說他的食譜是《駝蹄羹》?”


    “難怪了,居然是駱駝的蹄子,這種食材,曆來屬於名貴品。而類似《駝蹄羹》的宮廷菜式,早在前幾朝就出現在了深宮之內……”


    “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桔。”有人不禁搖頭晃腦,低吟一句。


    “啥子?”旁人傻了,這都能詩興大發。


    “笨蛋!下一句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多讀點書!”


    “就是引據經典,說《駝蹄羹》貴不可言!”


    可人群的視線,轉而被路以的工序吸引去。


    隻見路以已經在灶台的兩個灶位上,雙雙架起了漆黑的鐵鍋。


    唿!唿!


    爐火迅猛,雙鍋同操。


    關鍵是,隨著路以用一種奇怪的廚技,或者說顛鍋的技法,一口鍋子完美煮著麻婆醬汁,另一口則在清燉嫩白的豆腐塊。


    突然間。


    路以臉色一沉,雙手端持起兩口鐵鍋。


    “轟!”


    鍋子正對彼此。


    一邊是嫩白豆腐塊傾瀉而出。


    一邊是熱燙的麻婆醬汁,飛流直下。


    於是,一白一紅,就仿佛衝殺的軍陣,在激烈廝殺扭打中,肉眼可見的糾纏起來並不分彼此了。


    路以額頭見汗,雙手端持黑鍋,接住從半空墜下的球狀物體。


    沒錯。


    不知道受了什麽玄學的技法影響。


    豆腐、醬汁和其它素材緊緊糾纏,竟是擰成一團好大的食物之球!


    這個球,正熱氣噴薄!


    “唰——”


    當鍋子迴到灶位,路以手持鍋鏟,解裂球體開始裝盤時。


    熟悉的料理之光一瞬之間籠罩了整個菊下樓的中庭!


    “啊!”


    人群沸騰。


    視覺上,色澤鮮豔。


    嗅覺上,香味充盈。


    辣椒的辛辣,紅油的麻燙。


    同豆腐的香甜交織起來了,眾人的靈魂,仿佛都跟隨直衝腦門的氣味,衝出了天靈蓋。


    再然後,所見就是空曠遼闊的碧藍天空。


    「空」!


    「無」!


    菊下樓人員中,一些在後廚房打工十幾二十年的老師傅,突然間老淚縱橫。


    沒錯了,這就是昔日那位川菜皇帝的味道記憶!


    “能讓人摒棄了所有雜念的料理……”


    薑王爺嗅一口味道,不禁駭然喃喃道:“同時,把食材所有的精髓之味全都引出,但為什麽,色彩鮮豔、滋味濃鬱的一道川菜,會讓人覺得身心空靈,感受到無塵的禪機?”


    另一邊,蘭飛鴻把剔骨的駝蹄,丟到高湯鍋裏燉煮。


    他這道《駝蹄羹》相當複雜,畢竟是宮廷流派,前置處理蘭飛鴻已經盡可能簡化,但耗在這些前置工序的時間,足夠路以做出一盤麻婆豆腐了。


    想到這。


    咦。


    蘭飛鴻才忽然想到什麽,視線撇過開始煮沸的燉鍋,投向了第三張毫無動靜的廚台。


    夏言就在這張台子裏。


    他根本沒動什麽大鐵鍋,隻是在廚台上,擺了一個小小的碳爐。


    烤網上,是一片片筷子夾放上去的薄薄肉片。


    如果夏言開啟了群聊直播,或者繪裏奈、愛麗絲等人在現場。


    目睹此景,腦中肯定會閃過這麽一句話:


    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


    這是白燒素烤【霜蟲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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