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沿著海邊慢慢走著。


    邵盛安輕聲說:“湯州沿海,麵對的天災比我們嚴重得多,他們能有船隊逃出來,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熙城基地肯定還有很多幸存者,我猜測可能在裂開的另一塊大地上。”


    “我也是這麽期盼著的,這隻船隊有物資,有豬有雞鴨,生存實力很強勁的樣子,盛安,看見這隻船隊我很高興。”喬青青說著,餘光瞥見什麽,不動聲色看過去。


    有幾個人像是在低頭找物資,挖東西,實則眼神一直往船隊那邊瞄。


    邵盛安也發現了,壓低聲音:“那些人之前我也看見了,似乎是車隊大營地那邊的。”


    喬青青冷冷一笑:“賊頭鼠腦,盛淼剛才那句話你也聽見了,湯州船隊心裏有數得很。”雖然他們家人沒有跟車隊大營地那邊有過接觸,但從漁場開始,喬青青就知道那些人不好打交道,後來又陸續聽說那個營地收人時要簽賣身合約,營地裏風氣非常不好,甚至還“紅燈”帳篷,夜晚看過去時,隱約能看見橘紅色的燈光,聽說就是“紅燈”帳。


    這支船隊一出現,就跟頭大肥羊一樣,車隊大營地早就人心崩壞,看著船隊充盈的物資——哪怕沒有物資,那一艘艘船就足夠讓他們起貪念了。


    “讓他們作死去。”邵盛安對車隊大營地那樣圈海自用的霸道行徑也相當不滿,沒有人樂意每天往返六七公裏,到遠處捕魚。明明這片海這麽大,大家都可以捕魚,偏偏那邊強勢圈地,他們自己是方便了,別人就得多辛勞些。


    迴到家後,喬青青跟家裏人談話,邵盛安則去找宋三河,果然宋三河今天並沒有去捕魚,邵盛安見他情緒仍不好,安慰了兩句,將剛才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他後迴家。


    有人看見他們夫妻去過船隊那邊就過來詢問,消息很快傳了出去。船隊的到來像冷水滴入一鍋熱油,這一片到處都懸浮著躁動不安的氣息,隻有小鴨子在精心飼養下按部就班地洗澡、散步、吃飯、睡覺……


    喬青青有事情做,沒有多久沉浸於那種沉悶無望的情緒裏。就像她對盛淼說的,她總是猜測最悲觀的結果,似乎這樣做好心理準備後,再遇到困境時她就能很快接受——已經是最壞的結果了,還能更壞嗎?所以別再多想,好好做手頭的工作吧。


    湯州船隊的到來,喬青青家的生活沒有什麽變化。唯獨一點,船隊靠岸後在那一片活動,取水需要到更遠一點的水域,這一天傍晚時喬青青和邵盛安一起騎三輪車去遠一點的地方取水,遇到了不少人蹲在海邊洗衣服,簡易衣架上晾著的衣服在傍晚的海邊中飄揚著。


    遠離洗衣服的人群,邵盛安提上桶踏進水裏,往深處取水。好吧,水是流動的,往深處取水就是圖個心理安慰。喬青青坐在三輪車上等他,橘紅色的霞光垂落在水麵上,水光蕩漾間那種橘紅就更加美麗了,她看著邵盛安的背影,覺得踏實。


    忽然,喬青青臉色微變,她從車上跳下來踩在地上,視線落在三輪車的車輪上。


    車輪微微陷在海邊濕軟的土地上,跟往常沒有差別,但喬青青確信剛才她感覺到車子往下震了一下。左右觀察一番,一切都沒有變化,好像剛才的感知隻是錯覺。


    如果在湯州船隊來之前,喬青青或許會在找不到問題後不再多想,可昨天她才跟盛淼談過。


    在這一刻,喬青青的臉色非常難看。


    “青青,你怎麽了?”邵盛安放下桶,著急地問,他很久沒有看見妻子的臉色這樣難看,“發生什麽事情了?”


    喬青青將自己剛才的感受告訴他,邵盛安的臉色也跟著沉下來,他沒有問會不會是錯覺,他清楚地明白妻子對危險的感知比所有人都要敏銳。


    “我也來看看。”


    兩人站在原地等了很久,都沒有再出現那種跡象。洗衣服的人陸續迴營地,這片區域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邵盛安將兩桶水提上車,說:“先迴家,家裏人該著急了。”喬青青捏捏眉心,點頭應好。


    路上邵盛安說:“就算熙城也要步湯州後塵,我們也不是毫無辦法,湯州的船隊不就在眼前麽?剛才的湯州女兵也說了,他們還會有更多船過來,青青,你不要太著急。”


    喬青青拉著他的衣服下擺,靠上去,在三輪車的顛簸中看著遠處的海麵。夕陽落下之後,天地一片靜謐,那片海看著也更無害了,可喬青青不會忘記曾經在望遠鏡裏看見的鯊魚。


    她說:“這事著急不來,盛安,我們得想辦法先得到船上的名額,等那邊安頓下來我就以醫生的身份過去。看船隊這一天的行事,以後可能會需要養殖和種植的人手,到時候等爸媽腳上手上的傷好了之後,就讓他們去應聘。”


    邵盛安接話:“好。至於我,我會看情況,他們需要電工我就去應聘,大哥力氣大,可以說是我的助手——媽怎麽辦?也跟我爸媽一起應聘養殖崗位嗎?”


    喬青青想了想,從邵盛安說的助手上得到靈感:“等我站穩腳跟,就說需要助手,讓媽過來。如果他們不同意的話,再讓媽跟你爸媽一起應聘。這是最好的結果,要是還缺幾個名額,我們就拿物資來換船票。最後,我們需要做一條木船,大一點的,六座的。”


    邵盛安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好,這樣一規劃果然安心多了。”


    迴家後,他們對剛才的商議絕口不提,一家人跟往常一樣高高興興地吃晚飯。喬誦芝問了句:“怎麽今天打水這麽晚?”


    喬青青麵不改色:“約會了一下。”


    “……”喬誦芝愣了一下,摸摸頭發轉頭,“碗呢,我來盛飯了。”


    晚飯是蝦仁炒雞蛋,西瓜皮燉排骨湯和拌海帶,菜式少但量都大,一家六口正好夠吃。吃飯時,喬青青先說了自己的打算:“如果能成功的話,待遇應該不差。”


    女兒/兒媳婦要去找工作,喬誦芝和邵母是舉雙手讚成的。


    喬誦芝說:“家裏也沒什麽活,鴨子我和你婆婆就能照顧。”


    邵母說:“是啊是啊,哎呀所以說電視裏說得好,人要學習才能進步啊,青青有這麽手藝,到哪裏都吃香啦!”


    邵父也緊跟其後:“就是就是,你要去就去吧,家裏不用你操心,盛安呢?盛安不去?”


    邵盛安就解釋:“我也去,打聽一下需不需要電工和修理工。”


    邵父這才滿意。


    第二天,喬青青就帶上藥箱過去了,先去找盛淼做介紹人。


    “湯州從大地震後就一直被水覆蓋著,你們生活在海上,來到這裏後也住在海邊,潮濕對舊傷非常不利,你是不是最近都覺得舊傷酸痛難忍,像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咬傷口?我是赤腳醫生,天災末世後跟隨一位老中醫學習了幾年,懂得一些基本的治療方法,也會自製藥膏,你有興趣貼貼我的藥膏嗎?”


    喬青青在盛淼麵前,不管是第一次見麵還是第二次,從來都是直言直語。


    對症下藥,這無疑很對盛淼的胃口。


    她有些疑惑地打量喬青青:“你想要賣藥?”


    喬青青說:“我覺得你們湯州船隊實力強勁,是很適合依附的對象,我想要做你們的船醫。”


    “……船醫?”盛淼遲疑。


    他們船上自然是有船醫的,但醫生不夠用,根本忙不過來。


    她問喬青青:“你是什麽科的醫生?內科?外科?你擅長什麽?”


    喬青青搖頭:“我零零碎碎都會一點,真要說擅長什麽,大概是中醫骨傷科吧,針灸我也算擅長。”魏醫生意外去世後,喬青青從來停止學習,在不缺物資的情況下,她不允許自己虛度光陰。


    盛淼心動了,她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腿,這條腿從膝蓋處就截斷了,一直以來沒有得到非常好的修養,空氣潮濕,環境潮濕,讓她的覺得非常不舒服。


    “那你試試吧,如果真的好的話,我會跟上麵說的。”盛淼做出決定,“當然了,我會給你診金,不會讓你白走一趟的。”這樣一來就算事情不能成,她也沒有虧欠喬青青。


    喬青青淡笑著點頭。


    她給盛淼做了針灸,最後貼上一副自製的藥膏,交代她三天後就能拆掉。


    盛淼讓小孩子去帳篷裏拿自己的報酬,是一個老鼠肉罐頭和兩個雞蛋,她介紹道:“你別看這是老鼠肉,並不髒的,是我們以前自己飼養的老鼠做的。”


    喬青青接過:“我明白,熙城基地也有老鼠肉罐頭,我見慣了的。那我先迴去了,四天後我會過來一趟。”


    她提起藥箱就走,前麵邵盛安正在等她。


    “你那邊怎麽樣?”


    邵盛安接過她的藥箱,輕輕搖頭:“暫時沒有準話,他們船上不缺工程師,我會的他們都會,我不會的,他們也會。


    他用一支煙讓船工幫忙請來船隊的一個負責人,又用半包煙跟負責人探聽是否招收電工的事情,得到不太樂觀的結論,負責人隻是記下邵盛安的名字,說以後要招工再找他,然後就將半包煙一塞,走了。


    “我打聽多幾句,問他還收不收人上船,他說暫時不收,都靠岸了收什麽收。看他的表情和跟說話的語氣,在船上已經住得夠煩了。”邵盛安因此並不太黯然,既然湯州船隊是奔著到這邊陸地定居的目的來的,船隊短時間不會離開,他們就有機會得到“船票”。


    “船上我不在行,但他們要在陸地上定居,我就能找到機會。”


    “好,我三天後再過來。”


    “嗯,我送你迴家,時間還早,我帶大哥去捕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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