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誦芝和邵盛飛坐進一個破破爛爛的帳篷裏,篷頂好幾個地方都在滴水。


    “別嫌棄啊,這樣就很好了,至少不用直接淋雨。”


    喬誦芝忙擺手“沒有嫌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多好啊。”


    “這是你兒子啊,真好啊高高大大的。”一個中年女人看著高大強壯的邵盛飛,露出羨慕的神色。喬誦芝客氣地朝她點頭,拉著邵盛飛坐下。帳篷裏有兩根長凳子,木板下是石頭,很明顯是簡單做自製的。坐下後,腳仍踩在水裏,邵盛飛要把腳抬起來抱住膝蓋,旁邊有人嚷“別亂動啊,凳子翹起來了!”


    喬誦芝忙拉著邵盛飛,讓他坐過來一點,別坐在長凳子的邊上。


    “哦。”邵盛飛坐過來,緊緊挨著喬誦芝,他期待地看向門口,外麵狂風暴雨,他看著雨幕很久很久,眼中的期待慢慢散去。


    喬誦芝握住他的手“妹妹等一下就迴來了。你餓了嗎?”


    “餓了。”


    喬誦芝就摘下背包,從裏麵拿出半包壓縮餅幹給他吃。


    喝水的時候,邵盛飛打了個噴嚏,帳篷裏其他人竟然同時縮了一下,離邵盛飛遠一點。一開始搭話的女人捂著嘴,警惕地問“你兒子病了?是沾上了死人病嗎?”


    邵盛飛擺手“我沒病,我沒病!”


    “飛飛沒有你說的死人病。”喬誦芝麵對帳篷裏其他人防備敵視的目光,強自鎮定,“外麵一直在下雨,我們在外麵趕路了幾天有點著涼不是很正常嗎,我不相信你們這幾天誰都沒有打過噴嚏!”


    “……好,好吧,那你讓他還是把口罩戴上,我們害怕。”


    “對啊對啊,你們有口罩就戴上嘛,我們可沒有口罩可以戴。”


    邵盛飛吃完東西後本來就要戴口罩,不戴不安全,見帳篷裏其他人催促,他不等吃好就將口罩戴上。等他戴好口罩,其他人也盡量離他們兩人遠一點,坐同一條長凳的人擠到別處去。喬青青就是在這個時候迴來的,她將雨傘掛在門上,坐到喬誦芝他們旁邊的空位上。


    “怎麽樣找到了嗎?”看著女兒魂不守舍的模樣,喬誦芝就知道情況不好。


    喬青青搖頭“沒有他們的名字。我還聽到一個更壞的消息。”


    “什麽消息?還能有多壞的消息?”喬誦芝捏緊手心。


    “出現了一片海。”


    “什、什麽?!”


    喬青青也無法接受這個消息,這個消息比熙城出現沙塵暴、龍卷風還要讓人震驚,無法接受。雖然古語中有滄海桑田這樣的詞匯,可喬青青從未想過,自己會親自見證這個詞成真。這才過去多少天?一個月都沒有吧?怎麽就能生成一片海呢?


    “青青,你再說一次,我沒有聽錯吧?”


    喬青青看向門口,破損的帳篷門外麵風雨飄搖,她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剛才跟救援隊的對話,將那些信息整理一番說給喬誦芝聽。


    “大、大海?這怎麽可能呢!”喬誦芝搖頭,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帳篷裏其他幸存者也被勾起談興,顯然他們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大多數人都抱著懷疑不信的態度。


    “我也不相信!熙城離海有一千多公裏呢,怎麽可能會有大海,我看頂多就是一片湖,之前大地震那麽狠地麵都裂開了,肯定是那裏裂得比較寬,然後這幾天一直下大雨把坑填了,看起來就像海一樣,我猜可能踩下去水位頂多半人高!”主動跟喬誦芝搭話過的女人說,“你們不要太害怕,救援隊肯定是不願意我們去新社區,那邊都是有錢人,肯定住滿人不夠住了,所以才編造這種話騙我們讓我們害怕的。”


    “媽的太不公平了,我們在這裏睡破帳篷,新社區那邊肯定重新建立了新的基地,那裏都是新房子沒那麽容易塌的,我好想去新社區啊。”


    “我更想去葉山,葉山更有安全感。”


    “你想得美哦!”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喬青青認為救援隊的人沒有必要欺騙她,欺騙所有幸存者。


    這件事必定是真的。


    況且天災末世的大環境下,因大地震而板塊分裂移動,大陸變成大海並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即使熙城身處內陸。還是那句話,這年頭什麽都可能發生,這十年來不科學的事情多了去了。


    “媽,我想去看看。”喬青青說。


    喬誦芝鎮定心神“是得去看看。”她的嘴唇發白,她看著女兒,女兒戴著口罩隻露出雙眼睛,可她清楚地從女兒的眼睛裏看出恐懼。


    青青在害怕,她又何嚐不是呢?


    如果那片海真的存在,又正好將他們與盛安三人隔開,那肯定是怎麽找也找不到彼此的。


    他們的運氣不會那麽差吧?


    那是真正的山海相隔……想到這一點,喬青青就無法唿吸。


    邵盛飛想不到這一層,隻覺得大海出現在這裏太神奇了,問“是電視裏的大海嗎?藍藍的大大的,還有沙灘和貝殼!”


    看著他天真的模樣,喬誦芝難過得紅了眼,她哄他“對,是大海,我們一起去看大海。”


    喬青青眼前晃了一下,有兩秒視線模糊,她不動聲色地借著喝水的功夫將藥吃了,隨後說“要過去也得歇一歇,我們歇兩天再去。”


    “好,休息兩天再去。”


    之後喬誦芝給喬青青和邵盛飛換手指頭上的藥。傷口愈合得不太好,潮濕的天氣,疲憊與勞累,都讓傷勢愈合緩慢。


    “你們還有藥啊?能不能借我一點?”搭話的女人再次開口,“我肚子上被劃了一道口子,偏偏救援隊說傷不重要把藥留給更嚴重的人用,我的傷特別痛,你就分點碘伏給我擦擦就好了。”


    喬誦芝搖頭“我們就剩這點了。”


    “哎就借我一點嘛,一瓶蓋?我又不用很多。”女人探身過來伸手,喬誦芝避開,將蓋子蓋好後把藥水收起來


    女人很惱怒的樣子,說她摳門。


    “都是在天災裏活了快十年的人了,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這些年來藥物有多珍貴。”喬青青冷冷看她,“別把別人當傻子,再讓我聽到你說一句摳門試試!”她說話的時候拔出腰間的刀擦拭,刀刃泛著寒光,擦拭後更顯鋒利。


    這樣明晃晃的威脅,讓女人立刻收聲,後續再也沒有說話。


    這個重建的營地跟蘇琮那個臨時安置點一樣,都存在物資緊缺的問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龍卷風害死人,簡直不讓人活。喬青青心裏很壓抑,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展示武力威懾後,就與喬誦芝依靠著閉眼休息。


    傍晚時,雨勢明顯變小,這是一個好消息。發放晚飯時,喬青青聽見軍人們在討論“水位好像在降落了……”,忙上前詢問。


    “是,我們一直有在檢測水位,的確在下降,是否形成趨勢要看明天後天的數據。”儒雅的中年軍人揚聲說了這個好消息,不止是迴答喬青青,也是告訴其他幸存者,“大家再努力堅持一下,隻要我們永不放棄,曙光總有一天會到來的。”


    幸存者裏有人發出哭聲。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普通的話,喬青青眼睛也有一點發酸。她知道,天災摧毀了所有,帶走了所有,大家太累太疲憊了,哪怕隻是一句喊口號一樣的鼓勵的話,也能帶來一些力量。


    當天晚上八點,喬青青在基地附近,滿懷希望地發射出一顆信號彈。


    紅色的信號彈劃出一道紅色的光,等到散去後還是沒有等到迴應。


    以喬青青對丈夫的了解,在水災中他一定也會作出往基地靠近的決定,他們進度也許有快有慢,可如果已經在附近的話,應該能看到彼此的信號彈。喬青青不想接受,卻也不得不考慮盛安在海的另一邊的最壞結果。


    在這個營地休息的第三天,喬青青三人出發了。


    水位果然在下降,營地的積水情況好了很多。出發的這一天今天下的是毛毛細雨,喬青青三人穿著雨衣互相攙扶著出門,營地守衛目送他們離去,眼中有一些壓抑的渴望。


    “吃吧。”一個戰士走過來,從兜裏掏出來一塊蒸熟的大根塞到她手裏。


    “我不餓。”守衛搖頭。


    “大家都隻吃兩頓,工作這麽忙怎麽不餓,放心吧,這塊是我在任務時間之外自己去挖的,吃吧。”


    守衛接過,掰成兩半一半遞給他。


    戰士笑得眼睛眯起來“好啦,我們一起吃。”兩人擠在崗哨雨棚下分享大根。


    “你在看什麽?哦哦,他們一家是要去找親人的,前天來的時候到金哥那邊查名單找家人,三個名字咱們這裏都沒有。”


    守衛咀嚼著,眼中的豔羨終於壓抑不住“我也好想去找我爸啊。”


    “我們守好這一邊營地,就有其他戰友跟我們一樣守好他們那邊的營地,可能你爸和我爸媽就在別的營地呢。”


    “嗯!”


    路況不好,喬青青他們需要不停繞路修正路線,邊走邊歇息,兩天後才來到坪山社區。


    人類早就掌握了移山造海本事,但在這一刻,喬青青還是深切地體會到人類的渺小,畢竟大自然能在瞬息間做到這一點,人類卻不可能做得到。


    站在海邊,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水域,喬青青滿心震撼,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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