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邵盛安和父母也從車上下來了。


    在車上躲了幾天,腰酸背痛腳發麻,下車前邵盛安先活動了一下關節,不過肌肉關節實在太僵硬了,爬下來的時候他險些跌倒。


    “盛安!”邵父邵母擔憂唿喚。


    “我沒事!爸媽你們等一下,我動一動再來接你們。”邵盛安趕緊活動手腳筋骨,隻覺得渾身都生鏽了。等覺得手腳不再發麻,邵盛飛才抬手去攙扶父母。


    “我不用扶,你扶你媽就好!”邵父擺手,作勢要自己下車,邵盛安就挪到另一頭去扶邵母。


    邵父自己下來了,一腳踩下去發出驚叫:“啊!”


    嚇得邵母一個哆嗦,邵盛安也心髒狂跳。


    “怎麽了爸?”


    “我踩到了什麽東西——是一個人!這裏有一個人!嚇死我了!”


    邵盛安衝過去,看見車頭旁邊坐著一個人,沙塵將他徹底掩埋,身上有一個腳印,應該就是父親下車時不小心踩到的。


    “還活著嗎?”邵母抓著邵父的手臂。


    那個人動了一下,身上的沙塵簌簌滑落,那人像生鏽的機器人一樣,卡頓著慢慢抬頭,再伸展手腳,活動到一半,整個人倒了下去,一動不動。


    “盛安!好像還活著!”


    “我看看。”邵盛安上前去將人翻過來,那人無知無覺地躺著,唿吸微弱,嘴唇幹裂。


    “她的應急包在地上,空的。”邵母撿起女人身上掉下來的應急包,翻了一下後說。


    應急包空癟,這個女人應該是餓暈了。


    邵父摸頭:“怎麽辦啊盛安?”


    “爸媽,你們先把東西帶上,我來處理這個人。”


    邵盛安將女人抱進車頭裏,給女人喂了一瓶蓋的水,再掐了一小塊壓縮餅幹塞進她嘴裏。


    “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邵盛安看見女人的喉嚨在不自覺地咽東西,眼皮下的眼珠在顫動,看樣子即將醒來,於是他轉身離開,很快三人就走運了。


    三四分鍾後,女人徹底醒了過來,但她沒有力氣,整個人麻木呆滯,緩了十幾分鍾才找迴身體的力氣,慢慢地咀嚼嘴裏的壓縮餅幹。嚼著嚼著,力氣重新迴到她的四肢百骸,她隱約記得剛才有人在說話,但沒有更多印象。


    “我、活下來了……”女人觀察車頭,明白這大概是過路的好心人救了她,她記得她走啊走,風太大了,她什麽都看不見,最後實在沒有力氣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暈了過去,失去意識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口腔裏似乎還有餅幹碎屑的味道,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眼淚從幹澀的眼角滑過。女人從車頭爬下來,開始尋找物資。她在車頭下找到一株蔫兒了的野草,捧著野草,她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雖然有車頭和急救毯做遮擋,但邵盛安三人身上還是壓了一層沙土,隨著他們走動時簌簌掉落。


    邵母覺得身上很不舒服,沙塵在臉上和頭發上結了一層殼,她覺得頭上的頭發像纏了幾百斤水泥,臉上像裹了一層水泥板,唿吸的時候都是土味。


    現在水資源珍貴,飲用都要不夠了,哪裏舍得拿來清理身體。


    她邊走邊忍不住撓脖子,邵盛安看了也覺得身上癢:“希望能夠看到小河溪流,可以燒點熱水擦一下臉和脖子。”


    邵父抻著脖子左右看,沒有看到小河流,倒是看見一條裂隙。


    “你說裏麵可能有水嗎?地麵裂開了,會不會有地下水冒出來?”邵父期待地問。


    “過去看一下。”


    靠近裂隙,屍體腐臭的味道十分濃鬱,匆忙看了那一眼裏,邵父似乎看見了幾具屍體。


    “繞過去,到別的地方找水。”邵盛安說。


    直到離得遠些了,邵母才問兒子接下來他們要往哪裏走。


    “我們物資不多,但也不少了,至少這個時候我們不用為食物發愁。”邵盛安說,他們每個人都背著野外生存包,裏麵光是壓縮餅幹就有三十塊,足夠他們吃一個月。但水就不夠了,省著喝頂多能再喝三天,他們需要未雨綢繆,趕路時順道找水,包裏有淨水片。


    “基地不能再迴去,基地裏人口多,雖然現在天氣不算熱,但如果屍體太多沒來得及處理可能會有瘟疫……青青他們一定也在找我們,我覺得我們需要先找到葉山的方位,然後繞著葉山走,可能會跟青青他們遇上。”


    聽邵盛安仔細分析完,邵父邵母什麽意見都沒有:“那就按你說的做,我們都聽你的。”


    邵盛安抬頭,今天有太陽,但陽光微弱,透過空氣中還未散去的飛塵揚沙,他能夠看見東邊、東南和南邊的天空非常黯淡,好像那裏集聚了大片黑雲。他抿唇收迴視線,繼續堅定地往前走。


    一千多公裏的沿海地帶,此時正掀起百丈高的滔天水牆,要是有人在這附近直麵這幅景象,絕對會被嚇得肝膽俱裂。


    大地震已經過去幾天了,在大地震前幾天海水就後退了,這幾天裏海域沒有水聲,可無聲才更加駭人,如果有人能去到海洋深處,就能聽見海洋並不是沉默的,有怪異的悶響從海底深處傳來,明顯是在醞釀著讓世界震驚的更大風暴。


    黑雲在海洋頭上慢慢積聚,空氣停滯,成片成片飛渡海洋的白燕慘叫著從空中摔落,跌進沒有水的海床上,海床在大地震那一天也跟大陸一樣被切割,到處都是割裂的痕跡,深不見底的海溝吞沒了白燕,空中隻剩下掉落的羽毛在緩慢降落。


    忽然深海傳出一聲巨響,海床顫動,溝壑繼續撕裂,某處海溝蒸騰出大團大團白色的水汽,岩層像有生命的一樣不停鼓動,然後在某個瞬間終於支撐不住,岩層炸裂開,伴隨著濃厚的黑煙,紅色的岩漿噴射而出,蒸汽彌漫。


    這似乎隻是一個訊號,海底火山噴發接連三,整個海洋成了一鍋沸騰的紅油,透出死亡禁地的恐怖氣息。火山接連噴發的同時,消失的海水也重新出現,以比往日強大百倍的力量席卷鋪滿海床。海水卷土重來,勢頭兇猛,一發不可收拾,來到大陸時衝勢絲毫不減,怒海狂濤,帶著火山噴發的灼熱氣息,傲慢地掀起上百米巨浪,狠狠地拍向地麵——


    轟!


    早幾年水災時,沿海居民盡數撤離,但水災退去後,沿海帶來的生產生活便利,還是備受幸存者基地選址時領導層的青睞。熙城基地羅市長派人給附近的基地送過信,畢竟如果真的全球大地震,海邊會成為危險地帶,由地震帶來的海嘯會嚴重威脅幸存者的生命。


    但遷移整個基地是非常大的工程,熙城高層都無法遷移新社區密集的居民人群,其他基地怎麽可能因為熙城基地的“預言信”說辭就整體遷移呢?


    在海嘯之前,有居民到海邊捕魚卻發現海水退走,這是一種極其不詳的預兆,消息傳迴基地,有人害怕遷往內陸,但更多的人仍留在基地裏,大家搶救幸存者,搶救財產,餘震斷斷續續,救援工作展開緩慢,因而衝天海嘯帶著洶湧潮浪侵襲陸地時,附近的基地就遭了殃。


    “那是、什麽?”


    正在挖廢墟的人抬起頭來,恍惚以為自己看見了幻覺。


    滔天巨浪越卷越高,在眾人驚駭欲絕的視線中、驚叫中、狂奔中,毫不留情地砸下來。


    水浪中卷著各種魚蝦蟹以及其他有攻擊性的海中生物,兜頭朝大地撲來,水花四濺,分散成高速蠕動的無數條水龍,十幾秒間就衝散廢墟,撞倒殘缺的大樓,灌滿深深的地表裂縫,身處中間的幸存者是那麽渺小,如同浮萍被徹底卷入……


    發生在沿海的慘劇,熙城安全區的人看不見,也沒有多餘心思去多猜測:烏雲中閃電跳動的其他方位,是不是正在發生恐怖的災難?幸存者們被眼前的困境纏住,為了活下去已經分身乏術,已經沒有別的精力了。


    尋找葉山方位的喬青青,在沙塵暴結束第一天也接連遇到困難。


    先是喬青青遇到襲擊,聽到破空聲時襲擊已經近在眼前,她隻能憑著直覺躲避。


    “青青!”


    一根箭插在喬青青的手臂,喬青青仿佛不知道疼痛,她往前衝去,邊跑邊扯斷箭矢,還高聲讓母親和邵盛飛找東西遮擋。


    喬誦芝立刻拉著邵盛飛蹲下,人蹲下時,一隻箭從喬青青身邊掠過,從他們頭上擦過去。


    奔跑的喬青青眼中充斥著殺意,優良飲食加上良好鍛煉的身體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的能量,喬青青隻讓對方來得及射出第箭,然後就找到了對方的位置。


    那人大驚失色,在一處障礙物後麵毫不猶豫地轉頭就跑。


    弓|弩手最害怕什麽?最害怕敵人近戰。


    喬青青逼退對方後立刻從空間裏拿出一架弓|弩——她認為解下背上的弓|弩速度太慢了。


    置箭,瞄準,置箭,瞄準,喬青青對著那人的後背接連射出兩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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