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正的時光之河?”


    陳象明明依舊立足在那位於王宮深處、後宮之中的陵墓前,但自身精神意誌卻已然超脫其上,感知到無可言說、玄而又玄的大勢。


    他的精神意誌在無數的時光碎片組成的風暴般洶湧的大河中,被時光碎片切割的遍體鱗傷,卻並未退,隻是呆呆的凝望著一切。


    眼前,


    時光碎片拚湊成的河流自前而後,自己站在最末段,而迴頭凝望上遊,能看見一方.


    錨。


    通天徹地,自上而下,狠狠釘在時光碎片河流中的【錨】!


    那根錨將一切鎖死,後來者無法迴頭,過往者隻是追憶!


    陳象心頭微動,想到了很早之前就聽說過的一種論調,伴隨【帝坦】隕落,現實衰微,再強大者也無法迴溯歲月時光


    現在看來,那或許是無法迴溯歲月的緣由,之一。


    這根錨,才是真正源頭,它將時光鎖死了,過去不可更改,現在者也無法迴到過去!


    難怪,那位被尊為【遺忘者】,被尊為曆史、遺忘與失落之主的外神,從未幹涉過曆史,從未履行過自身所掌握的【曆史權柄】,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但。


    陳象能感覺到,錨,很親切,很熟悉。


    那種鎖死一切時光的力量,對自己並未生效。


    自己依舊可以暢遊,甚至依舊可以篡改、編織過往的曆史.


    當然,以自身目前的能力,根本無法編織多少,卻也足夠了!


    他的精神意誌站在時光碎片中,左手上的命運紡線透過現實,纏繞在守陵人身上,右手則浮現出一根手杖。


    時光手杖。


    陳象透過命運紡線,透過命運的聯係,極目遠眺,凝望這條由無數時光、曆史碎片組成的大河的上遊,


    這些時光碎片極為斑駁,什麽都看不清,混亂到了極點,但命運紡線鎖定的守陵人的過去,卻在某種意義上成為的陳象凝望過去歲月的【信標】。


    他看見一條線,貫穿一小截時光河流的絲線,心頭自然而然的知曉,這是守陵人的過往規矩,是祂的過去。


    陳象看見守陵人被東洪國主接見的舊景,繼續往前凝視,看見祂剛成為偽神時的振奮;


    再往前,瞧見守陵人年輕時家破人亡,父母都被斬首,自己被路過的好心人救下。


    陳象就這麽凝視著守陵人的人生,目光放在絲線的源頭,那是守陵人剛誕生時的景象,一個嬰兒躺在母親懷中,哇哇大哭。


    他想要伸手探去,可是失敗了,自身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撐迴溯時光,


    換句話說,外神是沒有迴溯歲月的權限,陳象呢,雖然有這個權限,卻沒這個能力。


    “有點意思.”


    他微笑,舉起時光手杖,嚐試朝上遊戳去。


    成功了。


    沒有任何阻力的,時光手杖就這麽直愣愣的刺入屬於‘守陵人’的人生軌跡的源頭。


    ………………


    是自己剛出生時,躺在母親懷裏時的記憶。


    什麽情況???


    守陵人不解,認為是某種幻術,


    嬰兒狀態的守陵人在母親懷中掙紮,可嬰兒的身軀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在,


    祂神色漸凝,認為這個幻術極為高深,將自己幾乎都要遺忘的過去記憶化成了幻術,極難從其中掙脫!


    嬰兒微微蹙眉,安分了些許,觀察四周,看見窗外遙遠處的鍾樓——那是自己小時候經常看見的鍾樓。


    “乖孩子,乖”


    母親雖然虛弱,但笑容很燦爛,父親激動的站在一旁,搓著手,想要抱孩子,卻被母親嗔怪的伸手打開,


    嬰兒凝視著這一幕幕,有些恍惚,自己活了一千多年,父母卻在自己十多歲時就慘死了,但此刻於記憶中再次見到父母,卻依舊會動容。


    祂有些想哭,伸出兩隻稚嫩的小手,朝著母親揮舞著,很艱難開口:


    “媽媽.”


    母親瞪大了眼睛,父親使勁揉了揉耳朵,都目瞪口呆。


    這個幻境真好。


    嬰兒這麽想到。


    下一刹。


    虛空泛起漣漪,嬰兒恍惚間,看見一條由無數時光碎片和曆史碎片組成的無量大河,看見一個偉岸的身影立在河的下遊末端!


    祂看見那個偉岸身影伸出一根包裹著濃鬱時光之息的手杖,一點一點的朝著上遊,朝著這兒,刺來!


    靈性爆發性的預警,嬰兒驚悚間,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這不是幻術。


    這是真真實實的過去。


    自己,迴到了過去。


    不,準確的說,是過去的記憶正在發生改變,自身正處於改變中!


    莫大的惶恐將嬰兒的心髒狠狠攥住,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實不虛,並非是幻境,也意識到自己根本無力抗衡那道屹立在時光河流上的偉岸身影.


    小小的、剛出生的嬰兒直起了身,在母親和父親驚悚的目光中,狠狠的抱了抱母親。


    “一千多年了。”


    “我還是很想念你們。”


    嬰兒笨拙的開口。


    瞬息過後,虛空中落下一根手杖,來自未來!


    不,是來自【現在】。


    嬰兒被手杖爆頭,母親發出慘絕人寰的驚叫,父親則如同受傷野獸般淒厲悲吼!


    同一刹,現在時間,守陵人驟然模糊,時光洪流爆發,猛然將祂衝刷、覆蓋!


    陳象精神意誌迴歸自身,大口咳血,自身諸多權柄聯動,爆發出不該於此刻擁有的力量,但這種力量超過自身極限,感覺到極度的疲憊感!


    他心頭不驚反喜,自己真的篡改了曆史!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隻是將手杖擲入一段過去,將一個嬰孩扼殺,但直接導致一位頂尖神靈,一位逼近真神層次的強大存在從根源被抹除了!


    陳象吐了口血沫,打算直接進入陵墓,卻驟止步伐。


    “來者何人?”


    一位接近腐朽的弱真神靠在陵墓前的躺椅上,艱難直起身,神威如淵似海。


    曆史變遷,一位神靈消逝,過去的守陵人換成了一位腐朽中的真神。


    陳象:???


    那真神模樣和被之前那位提前扼殺的守陵人有幾分相似,整個人透著滄桑與腐朽的氣息,雙眼中沒有光,隻看的見麻木。


    祂凝視陳象與陸桑豆,恐怖至極的神威壓落,陸桑豆咳血瀕死,陳象整個人也如同易碎的瓷器一般,布滿了裂紋!


    翻車了!


    陳象神色凝重至極,自己篡改了微不足道的曆史,卻使本不該有真神看護的陵墓出現了一位真神級的守陵人!


    哪怕隻是一位腐朽中的真神。


    玩弄曆史者,必將遭到曆史反噬。


    陳象腦海中冒出這一段話來,顧不得太多,做好喚出分身的準備,但一旦這麽做,大帝定然會注意到.


    他咬牙,手中再度浮現出命運紡線,將那位腐朽的真神捆縛,諸多權柄聯動,自身精神意誌再度浮現在時光碎片所組成的大河之上!


    “再來一次。”


    陳象的精神意誌開始龜裂,一位真神的人生軌跡,徹底超出了自身極限,根本無法窺探,更遑論改變!


    但.


    立在大河末端,陳象在龜裂的同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這位腐朽真神的人生軌跡之線,與之前那個守陵人,似乎重疊。


    他忍受著精神撕裂的痛楚,順著死於曆史糾正的前代守陵人所殘留的一縷軌跡絲線,


    勉強看見了這位腐朽真神的過往。


    看見他本是一個普通人,在兒子誕生的那一天命運發生轉折,一根不知從何而來的手杖將兒子的頭顱釘穿,


    自那以後,他開始瘋狂追尋超凡,想要查明真相,一步又一步,機緣百般,走到神靈之巔,卻依舊未曾駐足,強行擠入真神領域,卻也付出巨大代價,腐朽、瀕死、垂暮.


    陳象凝視著那位腐朽真神的過去人生,陷入了沉默。


    猶豫了許久,


    陳象依舊強行遞出手杖,這一次並未將腐朽真神的過去提前扼殺,


    而是將他弱小時,憑之推開超凡領域大門的機緣——一本記載種種禁術的書籍,給釘毀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一次,哪怕是幹涉一位真神的過去,疲憊感依舊小了很多,但精神意誌依舊不可避免的開始破碎.


    “直接扼殺一位強大者於其弱小之時,和略微幹涉一位強大者的過去,付出的代價、耗費的精力完全是天差地別”


    陳象自語,破碎的精神意誌迴歸自身。


    迴歸前一刹,他看見曆史變遷,看見腐朽真神的人生軌跡大變,在失去那本書後,再未遇到邁入超凡領域的機緣,從此一蹶不振。


    迴到現實。


    腐朽真神不知何時消失了。


    不,是從未存在過。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老嫗,白發滄桑,氣息約莫在神靈巔峰。


    “來者何人!”


    老嫗似有所覺,從躺椅上坐直了身,神威籠罩而下,陸桑豆咳血後退。


    陳象眼角抽搐,覺得老嫗和那個前前代守陵人,模樣有些相似


    不會吧??


    深吸了口氣,看著似乎想要對天上東洪國主發出警醒的牢獄,陳象已然沒有幹涉過去的餘力了,自身徹底力竭!


    他果斷開口:


    “神曆47年,9月1日!”


    老嫗猛然愣住,死死的盯著陳象:


    “你,是誰??”


    祂這輩子也不可能忘記這個日子。


    那一天,祂生下了唯一的孩子,孩子異於常人,剛剛降誕,就叫自己媽媽,給了自己一個擁抱.


    然後,兒子被殺死了。


    被一根不知從何而來的手杖,殺死了。


    老嫗恍惚,想起這痛苦迴憶,神色都暗淡了些許。


    陳象此時繼續道:


    “我知道當初的真相,你孩子的死,甚至是你丈夫的一蹶不振。”


    老嫗神色真正變了,死死的盯著陳象,一字一頓:


    “你到底是誰??”


    “讓我進去,你當作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事後”


    陳象疲憊道:


    “我會告知你真相,甚至,我會給你一個機會,改變悲劇的機會。”


    “我憑什麽相信伱?”老嫗冷聲。


    陳象揮手,淡淡的霧氣繚繞而起,交織幻化成一根手杖的模樣。


    “是這根手杖,對麽?”


    老嫗瞳孔驟縮,沉默許久,側過了身:


    “進去吧。”


    “遵守你的諾言。”


    祂幾乎咬牙切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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