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象並不在古堡中,也不在麥田裏。


    他正端坐在古老殿堂,蹙著眉。


    “這一次召集緊急會議,原因隻有一個。”


    先知神色難看至極,先是朝著籠罩在迷霧中的導師——或者說如今的【黃昏】點頭示敬,


    而後祂深吸了一口氣:


    “我剛剛得到消息,外神們準備對議會進行一次大清剿,祂們鎖定了諸位議員的大致方位,有真神將臨。”


    頓了頓,先知沉聲補充道:


    “按照我如今所知,白星國、偉大城各自會有一位真神強行降臨,東洪國則會有兩位,我懷疑外神已然知道了我們之中某些成員的身份,圍獵將要開啟。”


    在座的議員神色微變,陳象端在主位上,輕叩圓桌:


    “消息來源準確麽?”


    “準確,一定準確。”先知恭敬開口:“我本身是思維殿堂的高層,我窺見了神諭,來自思考者的神諭。”


    陳象和另外三位議員若有所思,能窺著思考者的神諭,先知在思維殿堂的身份比想象中還要高啊.


    初代斟酌了片刻,此時道:


    “這件事我也知曉一二,不過我可以肯定我未曾暴露,真神降臨偉大城後,不會找到我頭上來。”


    大帝與尊者沉吟片刻後,前者道:


    “我也不會有暴露的風險,東洪國屬於國與教一體,欽天監即是東洪國最重要的祭神問天的機構,也是深淵教會的總部所在。”


    頓了頓,祂沉道:


    “我在東洪國的位子可以洞察欽天監中的絕大部分事宜,可以肯定,我沒有被欽天監或是外神列為可疑目標。”


    最後是尊者,祂似乎有些躊躇,但還是道:


    “咳咳,這倒是有些巧了,我與大帝前輩一般無二,所處位子恰巧可以對欽天監洞悉所有,我也沒有暴露之危”


    大帝明顯一怔,尊者雖然是後來者,但祂的令牌並非議員們直接給予,


    而是由先知轉交給舊日遺民後,再由舊日遺民找到尊者,讓尊者成為‘尊者’.


    換句話說,即便是大帝、先知又或者初代,也都不知道尊者的真實身份,


    而此刻看來,尊者和大帝在現實中,似乎身處的權力位子比較接近?


    兩人現實中的身份很可能極為相熟。


    陳象靜靜聆聽著眾人的言談,平和開口:


    “大家都認為自己沒有暴露,並未被外神打上標記,但這真神之降的數量是否太過於巧合?偉大城、白星國各有一位議員,也就各自降下一位真神,東洪國兩位,便有兩位真神將要降臨。”


    頓了頓,祂繼續開口:


    “而不止如此,除了尊者,諸位也都踏在真神領域,尊者應當也接近真神了吧?”


    尊者連忙點頭:


    “迴您的話,有了舊日議會的龐大信仰加持,我的確接近於真神了,快的話或許一年內,便可以成為真神!”


    陳象若有所思,大帝所持的是【毀滅之令】,對應毀滅主宰也就是【愚】的席位,享用毀滅主宰的信仰;


    先知是【知識之令】,對應著知識主宰,既【呆】,享用祂的信仰;


    初代最為強大,執掌【死亡之令】,而整個偉大城都崇奉死亡主宰,再加上死亡主宰叛變,所有本該屬於死亡主宰的信仰,都歸於了初代;


    至於尊者,沒記錯的話,所持的應當是【虛無之令】,對應虛無主宰【憨】.


    沉吟片刻後,陳象繼續道:


    “既然諸位要麽已然真神,要麽即將真神,外神們組織的強行降臨儀式,又定會讓降臨的真神實力大打折扣,即便鎖定了諸位,也未必是諸位的對手吧?”


    四位議員麵麵相覷,旋即都齊齊點頭,初代沉凝道:


    “我所疑惑的點也在這裏,外神們這一次大規模動作,看似主要意圖在於我們,但.”


    先知此時輕聲道:


    “這麽說的話,會不會與前些日子那籠罩整個紅月的巨大眼眸有關係?也就是隱秘學會所宣稱的【造物主之瞳】。”


    尊者猜測道:


    “也可能和東洪國沿海的天災級事件有關,兩位位列前五的恐怖禁忌正在爭殺”


    話沒說完,初代神色猛地一變: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尊者嚇了一跳:


    “迴前輩的話,就是昨晚.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很大!!”


    初代第一次如此嚴肅,深吸了口氣,勉強平緩心緒後,這才沉聲道:


    “有一則秘聞,是我偶然得知的——眾所周知,前五的禁忌都在是掙脫了神降束縛的存在,祂們從容器變為非容器,卻也在同時,可以作為新的容器。”


    陳象眉頭一擰,並未發問,保持著沉默,議長的身份注定祂不適合問太多問題,


    問的越多,露餡的可能也就越大當然,有了那一段莫名其妙的時光影像背書後,自己露餡的可能如今已然無限接近於零。


    祂靜靜的聽。


    初代繼續闡述道:


    “前五的禁忌,從第五名的原始恐懼,排名第四的終末夢魘,第三的迷霧船長,第二的深空星靈,以及——”


    “以及那位無人知其本質,無人見其麵目,無人曉其來曆的【一無所有者】。”


    陳象神色微動,一無所有者?


    祂曾經聽蘇羅教授講述過位列前五的禁忌,對第一名,蘇羅教授諱莫如深,並未給出名字,唯一的描述隻有四個字。


    【無處不在】。


    而現在按照初代所言,其之名為【一無所有者】?


    很詭異的名字,從未聽任何人傳唱過,可禁忌的強大與否又和傳說度息息相關,


    偏偏就是這麽個無人誦念、無人傳唱者,卻位列第一


    陳象按捺住心頭的疑惑,保持靜聽。


    初代的語速急促了起來:


    “這些掙脫神降而可再次為容器的禁忌,所能承載的新神降.便是外神之降!”


    在座者,除了陳象之外,無不駭然色變。


    先知唿吸一下子急促:


    “初代,你的意思是,將臨之神是衝著東洪國邊境的兩位禁忌而去的??”


    “很有這個可能。”


    初代聲音沉凝:


    “擺脫神降的禁忌,算上議長的學生,一共有六位,這六位平日裏的行蹤都變換不定,而此刻剛有兩位禁忌彼此爭戰,便有真神要強行降臨.”


    尊者凝重道:


    “如果這是真的,那該如何去提醒兩位殺紅眼的大禁忌?尋常真神插手祂們的爭鬥,都要受創.”


    頓了頓,祂繼續道:


    “最關鍵的是,誰此時去提醒那兩位,誰就會被外神鎖定,洞悉議員的身份.這是明謀。”


    陳象適時開口:


    “吾的學生已然重臨現實了,祂或可前去提點一二。”


    幾位議員都是一愕,這麽快??


    祂們旋即明悟,也是,議長都出手幹涉了,從永寂之虛空脫離似乎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可以囚禁真神的永寂之虛空,在能和深淵之主搏殺的難解難分的存在麵前,也不過如此,不過爾爾.


    陳象抬了抬眼瞼,周身混沌霧氣緩緩流淌,幽邃之色沉浮,淡淡道:


    “如果外神的目標真的是原始恐懼與迷霧船長,此事我會適當插手,不過,我這裏倒是還有兩件事情。”


    “其一,我的學生重臨,祂代表著我的意誌,為我的代行者,祂所行之事,諸位當要全力相助。”


    議員們齊齊點頭。


    “其二,東洪國的國主,大帝和尊者應當很熟吧?我察覺到祂有些不對勁,平白無故搞什麽七子奪嫡,還要獻祭自己的子嗣,問題很大。”


    大帝遮蔽在麵具下的神情微變,尊者蹙眉開口:


    “您說國主?這我倒是了解一二,祂似乎在準備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儀式、大祭禮,七子都是祂的祭品,具體要做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大帝神色再晦暗了三分,深深的看了尊者一眼。


    頓了頓,尊者繼續道:


    “還有一點,國主的確欲將一個女兒直接獻祭給某位禁忌,據我所知,似乎是那位排列第二的深空星靈,


    深空星靈離開墜落之國後,便前往了迷霧海深處,國主的未知大計似乎需要借深空星靈的力量。”


    大帝捏了捏拳頭。


    陳象平靜頷首,若有所思:


    “這個東洪國主是有不小問題的,我會持續保持關注.好了,諸位還有什麽事麽?”


    議員們彼此交流了一番最新的情報後,各自告辭離去,初代留了下來,敬畏開口:


    “議長,這是黃昏令。”


    祂將鏡像版本的黃昏令遞給了陳象,又捧出一份提前寫好的冊子:


    “關於議長令的權與能,我都有詳細敘寫,都在這個冊子上了.”


    陳象接過鏡像版黃昏令與冊子,微微頷首,祂早就持有真正黃昏令了,但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又不好發問.


    祂掃了一眼冊子,心情微微激蕩,僅冊子第一頁,便記述了如何真正調動屬於【黃昏主宰】,也就是紅月的信仰之力,


    如果自己能夠接受紅月無數年來積累的信仰灌注.


    自己會變強到哪一步?


    信仰之能,可以增強靈魂本源,可以降下神賜,可以強化體魄,可以增長境界


    作用繁多,難以計數。


    外神的動作越發的頻繁,蟄伏在古堡的安逸日子不會太久了。


    陳象有預感,要不了多久,自己將真真正正的直麵外神,而麻煩絕不僅是外神——當籠罩在曆史中的迷霧被撕扯而下時,或許才是真正的、自己所要麵臨的挑戰。


    心思百轉千迴之時候,


    初代並未離去,猶豫了一下,沉聲繼續道:


    “議長,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向您匯報。”


    陳象微微頷首:


    “說。”


    初代看著眼前這個繚繞在迷霧中,伴隨點滴時光碎片環繞的恐怖者,垂下頭顱:


    “是關於一個計劃,一個我早在籌備、正在進行的計劃,也是我將上任議長遺物送至偉大城的原因。”


    陳象心頭微微一動,上代議長的遺物實際上還在自己手中呢,祂好奇問道:


    “講來聽聽,講完後,正好,我也有一些問題要詢問你。”


    陳象要問的可太多了,帝坦的具體來曆,神曆早期的神戰.


    初代沉默片刻,這才低沉開口:


    “這個計劃,我將它叫做——”


    “泰坦隕落。”


    “準確的說,是死亡隕落。”


    “我從未告知給其他議員,因為我們之中,有一個叛徒,不,不能叫叛徒,準確的說,是不同心者。”


    祂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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