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真希望新派得到支持,她要速速撤退,免得一大一小兩父子搞得她整日心神不寧,都快將養出神經質了。


    細細算來,她已迴京十日有餘,天子卻一個字也不提急召她迴京之事。


    進宮前,她已讓壁月去打探。奈何壁月無法進宮,涼州大營的消息根本傳不到她耳裏。


    焦急無奈之下,朝堂終於傳來消息。說皇上欲派她去涼州大營,三日後出發。


    金戈當下鬆了一口氣,情勢所迫,皇上就是在她麵前封鎖所有消息,也抵不了各方各派以及各地州府暴動的壓力。


    三日後,金戈懷揣一份聖旨,帶著成魚壁月直奔涼州大營。


    進入邑澤,三人下馬歇息,找了一家酒樓,點好幾樣小菜,準備吃完後就上路,不出一個時辰便能到達涼州大營。


    三人剛剛坐下,驟然聽得樓上一陣爭吵,緊接著“乒乒乓乓”之聲不絕於耳,想必是有人將那桌上飯菜碗筷一並掀到地上。


    金戈抬首一看,恰好見到店小二被人從雅間裏丟出來,緊跟著一聲怒罵,雅間裏走出一個身材魁梧剔著牙的男人,身後還跟著三五個男子,皆是高大精壯。


    “官爺,你行行好,就把所欠的飯錢結了吧,不然掌櫃的要扣我工錢啊。”


    小二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聲音裏帶著哭腔。


    “媽的,爺爺我吃飯喝酒從來不給錢。想爺爺給錢,你這孫子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滾。”


    語畢一腳踢向小二,力道之大,不是平常人所能使出的。


    小二措手不及,從高高的木梯上像皮球一樣滾下來。


    成魚身形一閃,飛身上前接住小二。


    小二嚇得臉上血色盡失,冷汗直冒。迴首見到成魚,忙不迭的道謝,轉身又攔住下樓的幾人苦苦哀求。


    “官爺,官爺,你行行好,結了吧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靠我一個人養活,掌櫃的要扣我的工錢啊。”


    “滾。”


    那男人瞧見成魚救人,早已將注意力轉到金戈這邊。


    正在吃飯的百姓見酒樓要起禍事,紛紛丟下碗筷驚慌失措湧到街上。


    過往的行人也伸長脖子往裏瞧,不出片刻酒樓就圍了不少人。


    掌櫃的見勢不對,趕緊上前,點頭哈腰賠禮道歉。


    “官爺,今日的飯錢便免了,隻是把原來的結清就好,結清就好。要不,之前所欠的飯錢我給你打個折。”


    男人根本不看掌櫃,提著衣襟將他扔到一邊,徑直走到酒樓裏唯一沒跑人的那桌前,將手裏的佩刀往桌上一拍。“哐”一聲,砸得桌上茶盞彈跳而起。


    金戈麵無表情的瞧著他身後幾人圍了過來,並將腳蹺到凳子上,兇神惡煞的盯著他們。


    男人這才懶洋洋的抬腿跨過凳子,吊二郎當的坐到空凳子上,麵對金戈,朝成魚呶呶嘴。


    “小娘子,府上的家奴嗎?!好身手。”


    男人還是有點眼色,知道三人當中,她才是做主的那個。


    金戈淡淡暼了男人一眼,迴答:“算不上。”


    “咦,小娘子真會說笑,你這話到底是何意思,說來爺爺我聽聽。”


    金戈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曼聲說道:“你叫我姑奶奶還差不多。”


    男人一愣,繼爾才明白自己被罵,一掌拍到桌上。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兩個人——”男人指了指成魚壁月,將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捏東西的動作,“爺爺我隻消一撚手指,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叫姑奶奶。”


    金戈聲線不高,語氣裏卻是少有的清冽。


    男人氣得脖子青筋直冒,伸手便要抽刀。


    成魚一把扣住他的手,輕描淡寫的眸光暼向男人,不語。


    男人氣急,刀抽不出,手也抽不出。外麵看熱鬧的人頭攢動,有的甚至還一臉笑話的對他指指點點。


    男人在邑澤混了這麽久,今日臉麵盡失,不由得惱羞成怒,衝身後幾人一揮手。


    “給我上。”


    “住手”,一聲不高的喝斥,卻讓幾人頓下腳步,金戈無驚無波的問,“你們身為守關將士,為何要向自己的鄉親父老動手?!”


    聽聞此話,男子竟是勃然大怒。


    “我呸,什麽鬼將士,整年守在那鳥不拉屎的破地方,朝廷隻顧讓我們打仗,根本不撥軍餉。難道我們就該拋下妻兒老母餓著肚子守關,他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我們來吃一口飯填飽肚子,他們還像討債鬼一樣追著屁股後麵算來算去,別忘了,若我們餓死,看還有誰去守關,看這些所謂的鄉親父老還能不能安穩的坐在這裏吃飯,喝酒。”


    一通叫囂,男人指向圍觀的百姓,幾乎是怒火中燒。


    百姓被嚇得連連後退,議論紛紛。


    金戈沉默,朝中可是年年都撥軍餉,為何將士連飯都吃不飽。


    看來,此次涼州大營暴亂,背後定有隱情。


    “官爺稍安勿躁,你剛才所說乃軍中之事,我們百姓不可多知曉。隻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還望官爺指教一二。”


    “講。”


    男人怒氣衝衝的坐到對麵,眼睛卻瞪向圍觀的百姓。


    金戈嫣然一笑,喚道:“官爺,官爺。”


    男人迴首瞪向金戈,金戈笑得更歡。


    “官爺莫氣,小女子隻想問,為何隻見到你們幾位官爺,其他的官爺卻不曾來城中填飽肚子。難道不曾你們幾人胃口太大,或是軍中火夫虧了你們?”


    金戈越問越笑,男人越聽越氣,最後像一頭發怒的鬥牛一般,起身掀翻桌子。


    “媽的,爺爺我鬥嘴不行,打架還可以。都給我上。”


    幾人一擁而上,壁月護住金戈飛身退後,成魚則以一對六,遊刃有餘。


    酒樓掌櫃捶胸頓足,一把鼻涕一把淚,在旁邊急得團團轉。


    “哎喲喂,各位大爺,你們行行好就住手吧。這年生誰都不好過,天災人禍呢。我的飯錢不要了,以前的也不要了,統統都不要了,隻求你們別打了,別打了啊。”


    金戈眯眼打量片刻,便讓成魚住手。


    雙方頓時停手,幾名守關將士一人吃了成魚一掌,個個捂著胸口,麵露痛苦之色。


    金戈上前對男人道:“官爺得罪了,還望官爺大人不計小人過,今日之事別往心裏去。”


    媽的,把人家暴揍一頓,還讓大人不計小人過。


    男人暗罵,麵上卻挺識趣,瞄了一眼臉不紅心不跳的成魚,又將視線掃過神情淡陌的壁月,最後落到金戈身上。


    臨走時放了一句狠話:“你給爺爺我等著。”


    金戈望天無語,她木有時間等了,在去涼州大營前,她還有更多的事要辦。


    “哎喲,我的桌凳我的碗筷呀。我這是得罪了誰呀我,怎麽就遇上這樣的兵痞喲。狗子,好好收拾,今年的工錢休想再要。”


    掌櫃一邊流眼抹淚,一邊收拾一地狼籍,連帶喝斥小二。


    小二頓時哭天無路。


    金戈覷了掌櫃一眼,緩緩道:“掌櫃的,向你打聽一個事。”


    掌櫃連眼都不抬一下,張口就說。


    “你們走吧,快走吧,都是些惹不起的主兒,可別在我這兒了,毀了我的生意不說,還毀了我這家當,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喲。”


    正喋喋不休的說著,手裏塞入一錠銀元寶,掌櫃的眼睛頓時睜得滾圓,嘴巴可以塞進一個鴨蛋。


    “這這這……這是……”


    看到掌櫃那雙眼發光的模樣,金戈就覺得惡心。


    “掌櫃的,這是賠給你的,還有剛才那些人的酒飯錢,小二的工錢,不知夠不夠?”


    “夠夠夠,剩下的,就算他們天天來吃,一年也用不完,狗子的工錢再加一倍也多多有餘。”


    “那便好,以後他們來吃,便不用給錢了。另外,小二的工錢就加一倍吧。”


    金戈淡淡開口,頭也不迴出了酒樓。


    “啊?!”


    掌櫃驚愕,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說什麽不好,偏偏要說這個。


    小二聞言,對這位氣質淡陌的小姐感恩戴德,心情猶如過山車般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圍觀的百姓還沒有散去,見她出來,趕緊讓出一條道。


    “哎,小姐等等。”


    掌櫃從銀元寶中迴過神來,忙不迭的追到金戈跟前。


    “小姐可是要打聽這幾個官爺的事?”


    金戈見不得見錢眼開的掌櫃,隻應付著“嗯”了一聲。


    掌櫃一把位過小二,道:“狗子清楚,讓他給你說說。”


    金戈臉色稍好,狗子遇到恩人,無以為報,便把自己知道的事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靜靜聽他說完,金戈略一沉吟,才開口問他。


    “不知這涼州大營裏的官爺是不是都來城中賒欠吃喝?”


    狗子搖頭,想了想道:“也不是,隻是常有那麽幾個。”


    金戈了然點頭,又道:“你可知前段時間涼州大營暴亂一事?”


    此話一出,狗子臉色頓變,左右看了看,將金戈拉進酒樓裏,附在她耳邊悄聲說。


    “此事有所耳聞,不過聽人說,到這大營搶糧的可不是咱們老百姓。你想啊,咱們哪有那個本事敢去搶軍中皇糧,真當有一百個腦袋不夠砍啊。”


    “那你可有聽說,是何方人士,竟有如此大的膽子去搶皇糧?”


    這次狗子臉露迷茫,搖頭道不知。


    金戈又道:“我聽說朝中派了一個什麽將軍過來,又是怎麽迴事?”


    “哎呀,小姐你別提這事了,這事更玄。”


    “哦——”金戈不由得拉長了音調,臉上露出幾絲好奇,“玄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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