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守城衛,後有黑衣殺手,金戈仿似陷入一個破不了的死局。


    明晃晃的槍尖奪目刺眼,映著蓬勃的朝陽,卻有一種嗜血的鋒利。


    那一恍惚,金戈幾乎想就此放棄,被洛域的官兵捉住,總比死於劍下好。起碼,他們還有生還的機會。


    但是,她不能,她怎能輕言放棄。如若她放棄,就意味著放棄了仲音,置他生死於不顧。


    目及祁義那雙充滿鬥誌的眼睛,急功近利的欲望,金戈心中一陣冷笑。


    金戈鐵馬征戰沙場,她不似男兒英勇威武,卻有幗國不讓須眉之姿。


    往昔的她總是劍走偏鋒避於鋒芒,今日的她卻因需要保護的人而出鞘。


    她,並非想象中的軟弱。沒有內力,招式和靈活依然銘刻於體內。


    金戈抽出一直懸於馬旁的獵刀,手腕翻轉以刀為劍氣勢如虹,聲色俱厲衝祁義大喝。


    “巴俞總哨祁義,爾等敢擋我,便是對我洛域不忠不義不孝。”


    祁義一向自詡為君子,乃忠心赤膽之人,他早就想建功立業報孝國家。


    眼見著別人靠山爬高枝,他眼裏是瞧不起,嘴裏是又罵又損,心裏卻嫉妒得發狂,恨得牙癢。


    偏偏自己還沒有一點裙帶關係在上頭,隻得瞪大眼幹著急。


    今日見這陣勢,可謂喜從心來,暗道終於趕上出頭的日子了。


    不過,他也算喝過幾年墨水的人,光憑那聲嬌喝,他怎能認定前麵的就是好人,後麵騎馬追趕的就是壞人。萬一他們都是一夥的,玩苦肉計呢。


    可是,那女子似乎對他很是熟悉,連名帶姓外加官職都說得一清二楚,該不會是康城哪家大官的女娃偷偷出來玩遇到壞人了吧。


    對了,聽說康城青大人家的千金就愛偷跑出來。


    “一品大人府……青畫……”。


    祁義微眯了眼將目光投向馬上的金戈,狀似迴憶思考,實則在心裏嘀咕:若救了一品大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得到多少好處……


    祁義的貪心就像吹起的汽球瞬間爆長。


    金戈策馬奔來,見祁義一副神往毫無避讓之勢,不由得再次大喝:“祁義,你若誤了大事,罪不可赦。”


    這一聲可謂擊中了祁總哨的軟脅,他驀然驚醒,眼見馬上嬌小的人兒策馬奔來,仿佛握筆之人行雲流水的那一筆,起落頓抖之間竟是驚豔了這漫天的朝陽。


    那群黑衣人肯定不是好東西!


    祁總哨腦海裏瞬間冒出這樣的想法,當即揮手變換了禦敵陣行。


    金戈虛虛實實哄過了祁義,馬不停蹄越過放行的守城衛,帶起一股勁風卷起了漫天沙塵,也激起了巴俞守城衛的貪欲。


    身後緊追不舍連成一線的幾騎在金戈進城的那一瞬突散開來,與守城衛形成了敵對的陣式。


    馬上之人臂腕抖動,劍勢斜掃從下至上,劍走之時隱含淩厲風聲,勁氣寒凜逼人。


    守城衛個個神色緊張,握著長槍的手背青筋突起。


    槍長有利有避,奈何他們以身為盾,再遇上這麽一群冷酷殘厲的黑衣,毫無經驗又沒有內力的他們等同於手無束雞之力。


    當第一個守城衛慘叫著倒下的時候,城樓上響起了危急的鼓點聲。


    第二個第三個也跟著血濺五步時,剩下的守城衛逃的逃跑的跑,任由祁義如何喊叫也無濟於事。


    在這群殺人不眨眼的黑衣眼裏,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就算他們棄械而逃,也躲不過被追殺的命運。


    不過一刻,城門處已是屍首遍地,血流成河。


    春意盎然的巴俞,在某一天迎來了一場再大不過的殘殺,清風送著血腥味和暗香飄了好幾裏。


    躺在城門口的祁義全身抽搐,身下是一攤鮮紅的血液,浸濕了青石板,順著石縫描畫出一幅詭異的幾何形。


    無比眷戀的看了天空最後一眼,他被黑衣補上致命的一劍,咽下最後一口氣。


    一騎進城,並沒有給不算繁華的巴俞帶來多大的影響。


    金戈拉住一位老大爺問清楚了馬市,迅速挑了兩匹健壯的好馬。


    折騰上馬時,恰好是巴俞三名守城衛隊長領著所有官兵在城內圍困五六騎黑衣的時候。


    他們給金戈爭取了一點時間,讓金戈可以換馬直奔康城。


    打馬出城,隻聞耳際“唿唿”風聲,春暖咋峭的風還有些割臉,仲音禁不住這樣的顛簸又昏睡過去。


    金戈催馬急馳,心裏盤算著時辰。如若過午還不見黑衣追來,她就可以換馬,不及天黑便可到達康城。


    日頭已近中天,金戈全身汗濕。眼見過午,後無追兵前路通暢,金戈勒馬搖醒仲音並喂了他幾口清水。


    “這是……哪裏?”


    仲音全身滾燙,神智不清,嘶啞的聲音仿似一記重錘敲在金戈心間,令她膽顫不已。


    顧不上他的病情,金戈邊答邊換馬:“我們快到康城了,你一定要堅持。”


    傷口發炎高燒不退,仲音已是虛脫,盡管他不知道金戈解開兩人身上的布帶,又將他半抱半扶下馬要幹什麽,但他知道她永遠不會害他。


    他像一個懂事的孩子般,咬緊牙關努力配合金戈的動作。


    待他上馬時已經消耗了體內僅有的那點力氣,無力的爬在馬背上等著金戈將他束在她的胸前。


    金戈一手穩著他,正要上馬,卻見遠處黃沙四起,勁悍的馬蹄聲猶如催命的黑白無常,直擊耳膜。


    翻身上馬,金戈撈起布帶快速繞過兩人的腰際使勁打了個結,再一手攬過仲音的腰,一手握緊韁繩,雙腿夾緊馬腹。


    “駕——”


    一聲嬌喝驚鳥四起,駿馬揚蹄帶起一股旋風,蹄下殘葉在化著春泥之際再次飛揚,展示它最後的風華。


    馬上的人兒清秀端雅,目光堅毅,眉宇間英氣逼人,透著百折不撓的氣度。


    黑衣在巴俞折了兩騎,剩下四騎顯得猶為狂暴。


    他們等候在各個關卡多時,本以為能輕而易舉捉住的人卻屢屢逃脫,這不但有損他們的麵子還關係著晉升等級的問題。


    主上說,若不能活捉,便殺了吧。


    輕描淡寫的話讓他們覺得任務太簡單,以致於輕敵。


    “錚——”。


    手起劍過,跑在前首的黑衣連金戈換下的那一匹馬都不放過。


    身後兩騎也紛紛效仿,以泄心中的憤忿。


    唯有最後一騎無聲掠過,眸中透著極為複雜的神色。


    兩人一騎怎抵得上一人單騎的腳力,兩相距離逐漸拉近,金戈幾乎能感覺到黑衣的殺氣。


    鮮血造就了長劍的無情,浴血使得冰冷的鐵器有了一股陰冷的蕭殺。


    一左一右一後三騎已逼近金戈,寒劍起時,金戈向前撲倒,隻覺發絲被牽動,堪堪躲過的利刃削斷發帶,刹那間長發飛揚,空氣中隱含厲聲。


    躲過第一擊,金戈左手攬著仲音同時緊握韁繩,騰出右手提起獵刀,準備拚命。


    一招落空,三騎怒意更甚。


    再次出劍,三人卻不再同時發起,而是左騎橫掃,後騎直刺,右騎則迎著躲避的金戈直擊她的要害。


    劍鋒利且講究速度,刀迅猛而著重力道。


    金戈不擅使刀,隻得以刀為劍,憋住一口氣撥開右、後的狩殺,卻避不開左則的血刃。


    就在金戈絕望恐懼的那一刻,隻聽得一聲熟悉的蜂鳴,“錚”的一聲銀色暗器彈開左騎那一擊。


    金戈喜難自禁,收迴身勢的同時打馬狂奔。


    身後三騎明顯被突兀的暗器驚住,略一走神便落後於金戈。


    下一刻卻又追了上來,不過三騎隊行已變,兩騎緊逼金戈,另一騎卻防著第四騎。


    蜂鳴暗器,壁月獨有的武器之一。


    自從兩人失散後,金戈無時無刻不在祈禱他的出現。有他在身邊,她便覺得安心不少。


    此刻也當是如此,雖然沒有見到壁月本人,但那道暗器給了她力量,也給了她希望。


    一左一右兩騎在金戈撥劍之時已知她並無內力,再次逼近金戈,兩騎自認勝利在握。舉劍間,黑色的蒙麵巾下是兩張殘暴又布滿譏嘲的臉。


    “錚、錚。”


    再次響起兩聲短暫的蜂鳴,同一時刻,左邊刺來的一劍被彈飛,黑衣人也為避開渾厚的勁氣閃身數丈開外。


    而右邊的黑衣似有防備,身形略動,暗器劃過臂膀帶起幾點血肉,那柄利劍弱了幾分力道斜斜刺出。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暴喝:“月,你竟敢幫著她,別忘了主上的命令。”


    瞥見左邊黑衣被勁氣彈開,聽到身後傳來的怒吼,金戈的心驀然下沉。


    就在電光火石間,右邊似有寒光一閃。


    金戈驚唿,擁著仲音側身,長劍自後向前刺中金戈的腰肋,並劃過仲音的腰間。


    一陣刺痛襲來,同時感覺到仲音全身一顫,若有似無的悶哼飄進耳畔。


    金戈倒抽了一口冷氣,顧不上生死,提刀反手一劈,無招無式無內力。


    眼見金戈受傷,那個被稱為月的人雖不置一詞,動作卻異常迅猛,虛晃一招避開防著他的那名黑衣。


    驅馬跟近金戈,單手撐馬,身形躍起踢向已然飛迴左騎的黑衣,蜂鳴暗器同時脫手擊向右騎。


    他用行動來表明自己不但不聽勸,而且一直在違抗主上的命令。


    刺傷了金戈和仲音兩人的黑衣迫於暗器,隻得收迴劍勢,轉而刺向月。


    淩厲的殺氣消失,金戈隻覺胸腹氣血上湧,強壓住喉間的血腥。


    眼角餘光掃到護著自己的黑衣,策馬狂奔的金戈幾乎想不顧一切的勒住馬,扯掉他麵上的黑巾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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