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過後。


    稅官會帶著差役來村裏收納稅糧,今兒個就到了大石村。


    “柱子,快去叫人,通知有地的村民把納稅糧準備好,挑去村口……”


    孫裏正對著兩名丈量宅基地的人員交代一番後,急步離去。


    看著這急匆匆的背影,胖喵兒轉迴頭提醒道:“大哥,咱們家今年也得交稅糧。”


    按照大齊朝的規矩,田地在誰的手裏,就由誰來納稅糧。


    今年老鄭家的四畝地已經迴到胖喵兒手中,稅糧也理所應當由她出。


    “走吧,咱們迴家。”


    厲小刀牽起胖喵兒的手,快速往迴走。


    到了家,把沒磨的玉米稱出二百斤,分別放在四個袋中。


    套上驢車,幾人把糧食抬到車上,由厲小刀、衛書、胖喵兒三人帶著納稅糧往村口駛去。


    等他們到時,已經有不少村民得到信趕了過來。


    “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兩名差役腰間別著刀,手中拿著鞭子,站在兩側維持秩序。


    稅官坐在中間,手中拿著戶籍冊,一邊念名,一邊吩咐手下稱量重量。


    “羅田,五畝地。”


    稅官報了名字,得到證實後,打發到一側交糧。


    “下一位,王石頭……”


    粗獷的聲音在繼續。


    胖喵兒探出頭,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看過去,小聲道:“大哥,二哥,他們用的是什麽?”


    胖喵兒見他們手裏拿著的,並不是平時稱量東西時所用的稱,故有此問。


    “噓!”厲小刀食指豎起,壓低了聲音附耳道:“那也是量器,稅官收糧時是按鬥量。”


    “哦!”胖喵兒似懂非懂的點頭。


    等了一陣,終於等到他們。


    孫裏正坐在孫裏正搬來的椅子上,撩起眼皮漫不經心的道:“鄭成義,去年五畝地,今天隻剩四畝?”


    稅官看著戶籍上的田地信息問道。


    “是,我們家隻剩四畝地。”


    厲小刀點頭,腰彎彎躬下。


    稅官掃了一眼,隨意道了句:“家裏大人呢,怎麽三個孩子來納稅糧?”


    “大人!”


    站在一旁的孫裏正拱了拱手,解釋道:“他們家大人已經去世,家裏就剩這幾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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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稅官點了點頭,繼續道:“今年種的是什麽?”


    “玉米!”


    厲小刀舔了舔嘴唇,種的糧食不同,交的額度不同,這一點他懂。


    “玉米今年的定量是每畝四十斤,去旁邊交糧吧!”稅官揮了揮手。


    四十斤!


    胖喵兒心下一動,據說去年是五十斤,沒想到今年減了十斤,以此可以推測出,今年大齊國的糧食收成並不算好。


    胖喵兒收迴目光,幫著厲小刀和衛書把裝好糧食抬了過去。


    “一鬥,兩鬥,三鬥……”


    十幾鬥過後,稅官在鄭成義的名字上畫了個圈,胖喵兒家的納糧便算完畢。


    “這玉米怎麽少了呀?”


    胖喵兒拎了拎剩下的糧食,自顧自嘀咕。


    按說他們準備了二百斤的納稅糧,結果隻需要一百六十斤,還能剩下四十斤,可她手裏的糧食袋裏滿打滿算也隻有二十斤。


    “哼!”


    胖喵兒的話音,落入稅官的耳中,他冷哼一聲。


    淩厲的目光像冰刀一樣直直的射過來。


    胖喵兒被看的一個激靈,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懵懂不解。


    “別亂說。”


    厲小刀連忙伸出手捂住胖喵兒的嘴,把她拽到一邊。


    孫裏正也在一旁求情:“小孩子不懂事,請大人不要跟她計較。”


    聞言,稅官頗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眼孫裏正。


    “禍從口出,以後管好村裏的大人和孩子。”


    “是!是!是!”


    孫裏正點頭哈腰,連連應和,說了一堆好話,稅官這才消了氣。


    拿起戶籍冊繼續念道:“下一位,李金寶……”


    迴到家,胖喵兒嘟起嘴,氣唿唿的把自己縮在椅子上,委屈的道:“大哥,我沒說謊,咱們家的玉米確實少了,不信你們量!”


    “唉!”厲小刀歎了一口氣。


    走過去,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胖喵兒的小腦袋瓜。


    “大哥知道你沒說慌,你說的都是對的。”


    玉米少了那麽多,隻要明眼人就能看出來,更何況厲小刀。


    “那……”胖喵兒聲音一頓,眼珠子轉了轉,小聲問道:“糧食是不是被稅官中飽私囊了?”


    “差不多吧!”衛書點了點頭。


    “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每年都這樣,老百姓睜一隻眼閉一隻。”


    “咱們榆林縣還算好的,隻加了一個暗層,若是碰到那心黑的官,給量器底下加兩個暗層……”


    厲小刀起身提了提被胖喵兒放在桌上的玉米袋。


    “這些糧食怕是一點兒不剩。”


    “難不成咱還得謝謝他!”


    胖喵兒哼了哼,潛規則這種事她也懂,無論在現代還是古代,都難以避免,隻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終究有些意難平。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時胖喵兒突然想到這句話,清澈的眸子中多了幾分不符合她年齡的涼意。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衛書垂下眸子低低重複。


    猛的抬頭,讚道:“說的好,朱門酒又臭,路有凍死骨,正所謂民不與官鬥,百姓永遠處在最底層。”


    “永遠被壓迫!”


    胖喵兒抿著嘴認同的點頭,肉乎乎的小手攥了起來,在空氣中狠狠的揮了揮。


    一臉堅毅的道:“所以我們要考科舉,要當官,要做人上人!”


    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的落下,胖喵兒第一次對權勢產生了渴望。


    擁有權勢才能保全自己,擁有權勢才能破除不公,擁有權勢才能挺身而出,為正義發聲。


    胖喵兒的目光中燃起熊熊的小火苗,清澈的眸子逐漸變得深邃。


    在厲小刀、衛書身上來迴掃視,堅定的道:“明年!明年我們一定要進學堂!”


    明年進學堂?


    衛書垂下的手不自覺的攥緊,食指拇指來迴撚了撚。


    以前他最大的願望是上學堂,考科舉,入官場,然後……


    結拜後,他覺得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很好,至少有家人陪在身邊。


    卻不曾想,就在他要放棄時,胖喵兒會說出這番話。


    “好,我們進學堂,考科舉,做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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