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退一步?


    周家眾人麵麵相覷,不曉得這個退是怎麽個退法。


    何秀才也沒賣關子,直接道:“五畝地分成兩份,其中四畝歸胖喵兒所有,另外一畝給周家,全當是報答周家這些年的照顧之情。”


    “你們覺得怎麽樣?”


    “……”


    半個時辰後。


    在孫裏正、何秀才、李掌櫃三人的極力調和下,雙方終是讓步,協商達成一致。


    按何秀才所說的分配,鄭成義留下的五畝地,胖喵兒四畝,周家一畝。


    並且約定,將來無論周家怎麽分家,這一畝地,都要歸胖喵兒的親弟弟,周五郎所有。


    另外,眼下未到秋收,地裏種著糧食,考慮到這一情況,孫裏正代表胖喵兒與周家協商。


    待秋收時,由周家出人負責收割,所得糧食均分,也就是一人一半。


    “怎麽樣,還有什麽想說的?”孫裏正站起身。


    “沒有的話咱們就立文書,以後雙方各不相欠。”


    說完,孫裏正看了看胖喵兒,又把視線放在了周家眾人身上。


    周老太太一張臉黑如鍋底,賭氣的坐在炕尾,扭過頭不肯說話。


    周老爺子則是坐在她的另一側,繼續抽著旱煙,吧嗒吧嗒一下又一下。


    周老三搭拉著腦袋看著鞋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老二和他媳婦馬氏你捅捅我,我捅捅你,靠在牆角小聲的竊竊私語。


    至於四郎,早在孫裏正等人入座之時,便被家中大人攆了出去。


    “咋了,怎麽都不說話,剛剛說好的,又想反悔不成?”


    孫裏正眉頭皺了起來,聲音中略有不滿,帶著質問。


    周老爺子一驚,連忙放下手中的煙杆,抬起頭來訥訥的道:“沒、沒想反悔,我們沒啥意見,就按裏正、秀才公說的辦吧。”


    周老爺子一邊說話一邊瞄著周老太太,知道她心裏不願意,可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


    “老三。”


    周老爺子喚了一聲吩咐道:“把你大哥之前留在家裏的筆墨紙硯找出來,請何秀才幫忙立個文書。”


    “哎!”周老三下意識應了一聲。


    他站起身,眼神空洞,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過了一會兒。


    他拿著筆墨紙硯迴到了上房,放在何秀才麵前。


    紙張展開,研墨,提筆,落字,幾個唿吸的功夫,一份文書便寫好了。


    周老爺子和胖喵兒,雙方分別按上手印。


    至此,胖喵與周家的這段關係正式畫上句號。


    “事情都解決了,我們也不多留了。”孫裏正站起身,輕歎一口氣。


    此時他的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不知是該為胖喵兒開心還是難過,沒有親人在身邊,她日後的路不好走。


    “有這四畝地在,你的口糧算是有了,不用擔心餓肚子。”


    孫裏正抬手拍了拍胖喵兒的頭,叮囑道:“一個人在外麵要小心,千萬別被人把地給哄了去。”


    無親無故,家裏也有一大家子要養,孫裏正也隻能做到這個份兒上。


    “嗯,我曉得了,謝謝裏正爺爺提醒。”


    胖喵兒乖巧的點頭,跟在周家人身後把裏正一行人送出了家門。


    大門口。


    孫裏正、何秀才各自離去,隻有李掌櫃招了招手,把胖喵兒叫到他跟前,悄聲道:“村西頭的老洪頭無兒無女,家中一個親人也無。”


    “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幫你串聯一下,你過去給他當孫女,這樣一來也有人照顧你了。”


    李掌櫃想的好,老洪頭有房,胖喵兒有地,一老一少湊在一起,節省著點也能把日子過起來。


    “謝謝李大叔,我會好好考慮的。”話雖這麽說,胖喵兒心裏已經打定主意,絕不過去。


    那個老洪頭她見過,又懶又小氣還邋遢,甚至不如周家人,她才不要跟這樣的人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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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李掌櫃暗暗搖頭,他是個人精,做的又是迎來送往的買賣,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又豈能看不出來胖喵兒的不情願。


    “如果實在找不著吃的就來我家,窩窩頭總能勻你兩個,等秋收有了糧食你再還我。”李掌櫃憐惜的摸了摸胖喵兒的小腦袋瓜。


    胖喵兒和他小女兒李紅棗是一起玩的小姐妹,經常去他家。


    他很喜歡這個胖嘟嘟、肉唿唿,笑起來憨態可掬,又跟個小大人似的孩子。


    唯一可惜的是命不好,沒爹沒娘,這會兒又跟繼父一家鬧翻了,日後的艱辛隱約可見。


    “行了,我先走了。”


    李掌櫃瞥了一眼守在一側麵露悲色的周老三,默默搖頭,人到是個好人,就是當不了家。


    目送著李掌櫃離去,胖喵兒轉迴身,一眼撞進了周老三的眼底,四目相對,父女二人同時抿起了嘴,誰也沒有說話。


    明明隻隔了幾步遠,此時周老三卻覺得像是隔了千山萬水。


    還是胖喵兒先一步走過來,抬起頭:“爹,我去收拾東西。”


    聲音一如既往,帶著親膩,仿佛和周家的不愉快從未發生。


    “哎、好、好的!”


    周老三怔怔的點了點,連自己說什麽都沒反應過來,待迴神,就看著胖喵兒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直奔門口。


    “嘎吱!”


    胖喵兒推開門,馬氏一個閃身擋在了她身前,語氣不善的質問道:“地已經拿走了,你也不是我老周家的人了,還迴來幹啥?”


    馬氏掐著腰,陰陽怪氣,頤指氣使。


    “我來拿我的小背簍。”


    胖喵兒愛理不理的迴了一句,身子一彎從馬氏身旁的空隙鑽了進去。


    快速背起放在牆角的背簍,趁著眾人不注意,以風一般的速度衝進了上房,直奔炕頭。


    那裏躺著她的弟弟,周家的小孫子——周五郎。


    此時,小嬰兒睡得正香,小眼睛眯得緊緊的,像兩根細細的線,眉毛像柳枝一樣微微上挑。


    他的皮膚有些發紅,臉小小的、皺皺的尚未展開,兩隻小手蜷縮著抵在頜下,看起來並不好看。


    胖喵兒卻稀罕的不得了。


    這就是她親弟弟啊!


    血緣,真的很神奇。


    “小家夥,姐姐要走了。”胖喵兒伸出手,碰了碰周五郎的小臉蛋,像碰易碎的瓷瓶般,輕輕的、柔柔的,生怕一個用力把他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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