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達拿出手機,“從南省到口岸,隻需要四個小時,現在不到淩晨,您要迴一趟梁家嗎?”


    “你不信顧星淵?”梁朝肅瞥他。


    蕭達立在路邊,左右環顧。


    萬籟俱寂,警局門口白熾燈照亮值班室,他們停留時間長,民警注意力投注。


    蕭達繞過車尾,坐上駕駛座,發動車,“顧總……心性不定,有小主意。之前在度假村,就向夫人透露過林家和顧舟山的事。後來夫人態度堅決要去香江,一是照片七分像,二是為顧舟山有陰謀。”


    梁朝肅抬眸,目光定在後視鏡,“白瑛告訴你的?”


    蕭達不敢與他對視,臉麵脹得慌。


    感情是個人隱私,梁朝肅對他人沒有好奇心,從不探尋。


    包括王教授手術那會兒,白瑛忽然出現在齊省省城,她性子快口直腸,沒有心眼兒,打什麽主意梁朝肅眼見心明,不曾問過隻言片語。


    “是……這段時間留在南省,偶然碰見幾次,聊到夫人。”


    梁朝肅沒吭聲,又注視後視鏡良久,出人意料問,“你喜歡她?”


    蕭達莫名口幹舌燥,“沒有,您別誤會。”


    梁朝肅麵容平靜,看不出深淺波瀾,“我夫人知道嗎?”


    蕭達握了握方向盤,“夫人取護照時給白瑛打電話,備注是一朵小花,我不知道,接了。”


    梁朝肅一撩眼皮,“不管以後你們怎麽發展,別讓我夫人誤會。”


    蕭達愈發尷尬了,不怪梁朝肅問,他這次實在不倫不類,齊省連城麵前斷然拒絕,轉眼私下見麵吃飯。


    時間點恰巧卡在連城去香江,很難叫人不多想。


    “香江見麵,我會向夫人解釋。”


    梁朝肅眉梢一動,嗯了聲。


    蕭達才敢迴頭看他,“那您要迴梁家嗎?”


    “不迴。”梁朝肅降下車窗,滿城櫻花快過花期了,他進了又退,贏了又輸,“人人都有小心思,顧星淵那會兒是兩頭下注,向她賣好,現在他不會。”


    ……………………………………


    連城從未想過接到梁正平電話。


    八點市民服務中心剛上班,她取了通行證,正在口岸排隊。來電顯示陌生號碼,她怕是綁匪示威,或與事態有關的信息,摁下接通。


    聽筒中的聲線蒼老卻熟悉刻骨。


    “連城,你想好要去香江嗎?”


    連城手機握緊,幾秒後反應過來,“你不建議我去?”


    梁正平仿佛在笑,笑聲很短,泛著涼意。


    “我和念慈剛迴國,今早才得知林女士竟在齊省被綁架了,警方說你也是目標,我很擔心。”


    連城與馮時恩對視一眼,他撥通林蘭峰視頻電話,將屏幕對準連城。


    連城點開外放,“擔心什麽。”


    “香江比南省危險,我在國外一直關心國內發展,與林女士幾次交流,她現在危機四伏,身邊人忠奸不辨,你去是自投羅網。”


    馮時恩手機屏幕顯示林蘭峰一張臉,冷厲,繃緊,驟然驚異。


    他們知道林嫻姿甘願被綁,是為釣出奸細,梁正平此時也著眼於此。


    是莫士誠已經察覺了。


    還是湊巧?


    連城望著林蘭峰,穩住氣,“我自投羅網,你不應該開心解恨嗎?”


    梁正平不慌不忙,卻也直率,“朝肅已經徹底瘋狂了,梁家輝煌赫赫是三代人的努力,我不想毀在他手裏。”


    連城抿唇,“所以?”


    “你想必了解,他對你執著有多變態。林女士正值多事之秋,這次綁架我不清楚內情,但肯定他會推波助瀾。我聽說昨晚淩晨他去警局,和負責綁架案的警察局長聊了許久。”


    梁正平有兩秒的停頓,仿佛給她反應時間。


    “不如我幫你解決認親後患,你助我保住梁氏?”


    連城分毫不信,林蘭峰也搖頭。


    劉李村跟蹤她暴露,梁正平和莫士誠的聯係昭然若揭,以梁正平的老謀陰險,不該如此天真。


    “你不信我?”


    梁正平意味深長,“說來,我也不信你,但互不信任的情況下,不是完全沒有合作的機會,我們又不是長期合作,短暫互惠而已,你利用我,我利用你。”


    連城一愣。


    梁正平這種短暫互惠,其實與林家將要實行的平衡,不謀而合。


    時機恰當,她們本就打算幫梁正平,壓製梁朝肅。


    “你對他有留戀嗎?”


    連城不說話,等他下文。


    “如果沒有,為什麽不狠一點,麵對他的糾纏不休,把事做絕。”


    梁正平循循善誘,“世界上沒有狂熱到不會受傷的感情,誰能打擊他,你與誰站在一起,就像為每一根射向他的箭矢附加詛咒魔法。屆時,就算箭矢傷不了他,他依舊萬箭穿心,痛不欲生。”


    連城總算明白了。


    為什麽梁正平這個毒辣精明到骨子裏的老狐狸,要一次次湊上來與林嫻姿合作,哪怕謊言一戳就穿,拙劣的可笑。


    他目標根本不是林嫻姿,而是她。


    知子莫若父,梁朝肅已成大器,他翻盤有望,卻實在危險而艱難,想要用最少的力,打出最大的傷害,從心底摧毀一個人。


    她是神兵利器。


    “你說的天花亂墜。”連城向林蘭峰打手勢,“我怎麽知道,這是不是你另一個陷阱。”


    “要誠意嗎?”梁正平聲音平的詭異,“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遇事不決,可以多看我和朝肅。”


    連城眼皮驚跳,屏幕裏林蘭峰麵色愈發晦沉了。


    “你剛說到我媽媽身邊忠奸不辨,這提示是指內奸嗎?”


    梁正平嗬嗬淺笑,掛斷電話。


    林蘭峰擰眉,“他這是防你錄音,任何有指向性,暗示他可能與莫士誠綁架有關的話茬,引子,他不留把柄。”


    馮時恩醍醐灌頂,“他上來拋出奸細的時候,前綴特意加了之前有過交流,我們把錄音交給警方,他大可以推說是溝通時察覺的。”


    “而後麵連城把他和內奸聯係起來,他不能承認,又不能推搪,否則是跟連城合作誠意不足,所以他掛斷。”


    連城長長吐口氣。


    不止這點,她提到從前仇怨,用解恨這樣的詞眼,想引導梁正平留下有關冰島謀殺她的證據,也被刻意帶過了。


    “他和梁朝肅。”林蘭峰臉色像潑了一層墨,“都不是等閑之輩。”


    “遇事不決,看他和梁朝肅。”連城分析,“如果是指內奸,他和梁朝肅是親人,父子成仇,那內奸——”


    “他的話不可信。”林蘭峰點了煙,猛吸一口。


    “你媽媽身邊有兩個最信重的人,一個是金通海,二十三年那次綁架,他救出你媽媽。另一個是林自秋,我們林家自己人,我和你媽媽叫他七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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