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忽地想到劉蘭。


    梁朝肅發現她失蹤,查到汽車站附近監控輕而易舉,劉蘭的出現瞞不過他。


    是不是他又再次威脅劉蘭,而劉蘭驚嚇之下,找了梁父。


    連城之前拖延劉蘭時,就曾想過。劉蘭手中的證據,在梁父著手查北方四年的情況下,已經不重要了。


    她既然識趣離開,梁父不會因為有了實證,多此一舉把她抓迴去。


    唯一能引動梁父出手的,隻剩下劉蘭誤打誤撞下,那條她去黑診所產檢的謠言。


    連城想通後,手腳一片冰涼。


    怪不得。


    怪不得,梁朝肅不讓她迴國,子嗣在前,梁家現在必定風起雲湧。


    那……梁朝肅呢?


    他怎麽想,會不會再次懷疑她有孕?


    連城感覺小腹又抽搐起來,痛卻不墜,像針尖輕刺,她無言撫上肚子。


    十一周了。


    走廊響起腳步聲,沉穩停在門口,接著響起敲門聲,輕輕兩下。


    連城以為是翻譯,沒防備打開。


    隔著門口一步之遙,男人逆著走廊的燈束,身上羽絨服寒氣重,灼白的光影撒下,他輪廓凜寒到極致,僅有一絲溫度在嘴角,弧度上彎,分不清是什麽笑,總之不是愉悅。


    連城條件反射關門。


    嘭的一聲,震得門框發顫。


    門後,連城渾身哆嗦著,也在顫。


    這時,敲門聲又響,依舊輕輕兩聲,穿透門板,一下一下,在室內掀起一場巨大的震蕩,顛簸。


    像海嘯狂瀾猛起,席天卷地,她卻從頭到腳,重帶枷鎖,沉沉墜地,困頓不得逃離。


    “篤篤”,仍舊兩下敲門聲。


    輕,緩,泰然自若,不容置疑。


    連城心中大慟,梁朝肅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梁父一旦懷疑她有孕,在派的人手沒有抓到她前,必定會攔住他的。


    是她哪裏沒考慮到?


    “連城。”梁朝肅聲音低沉,字正腔圓的聲調。


    在異國他鄉,本該生出親近。


    連城心髒卻被一把攥著,有片刻的耳鳴,咬牙勉力扭開門把。


    梁朝肅仍舊佇立在那。


    屋內暖氣充足,他身上黑色羽絨服已經脫下,搭在臂彎。剩一件,半領淺灰毛衣,線絨軟糯,紋理細密。


    在走廊燈光下,無限柔和,模糊了胸膛結實精壯的輪廓,也模糊了賁張起伏的唿吸。


    生出一種風平浪靜的沉定錯覺。


    連城目光上移,掠過他下頜滋生的胡茬,直直撞進他眼睛,又黑又深,無聲注視她。


    “過來。”他張開手臂,露出一整副懷抱。


    連城攥緊拳頭,一動不動。


    梁朝肅不催,定立在那,通明燈火,渲染他五官,眉骨鼻梁投下的陰影,占了麵容三分之一,愈發顯得他深沉,難測。


    “萬裏之遙,乘風破浪都走了。這一步邁不動?”


    連城垂下眼瞼,不往前走,反倒後退,“你身上有煙味。”


    梁朝肅一頓,猝不及防從走廊燈火中,披影而出。寬闊胸膛頂上她鼻尖,一步一步,逼著她跨進落地燈朦朧曖昧的光影中。


    連城眼前是一堵灼熱的銅牆鐵壁,鼻息間沒有煙味,沒有酒味,隻有雪鬆的清苦,烏檀的沉厚,混著冰島不化雪的寒。


    冷峻濃厚。


    連城屏息,小腿撞上單人沙發,她挪動的幅度一直很小,輕易穩住身形,男人還在步步緊逼。


    連城忍無可忍抬手推他,“要殺要剮,你給個痛快的。”


    “還有煙味嗎?”


    連城又恐懼,又煩躁,咬牙切齒,“沒了,你香的很,荷蘭小香豬都沒你香。”


    梁朝肅並不生氣,他自出現後的表現,比之前加起來都要平靜。


    仿佛他惱怒等級是按距離計算,她跑的越近,他怒火越旺,越遠,他反倒熄火。


    連城腦子不合時宜亂躥想法,卻及時打住。


    梁朝肅雖然一直神經,但他有智慧,有城府,心思像沒有個底,根本捉摸不透。


    怒是怒,不怒說不定更怒。


    連城瞥他神色。


    梁朝肅也看著她。


    屋內暖氣空氣幹燥,又關閉了門窗,光線在她臉上,凝出光暈,麵色卻不好,蒼白慘淡,下巴尖了,眼睛是快幹涸的水窪,戒備性的渾濁。


    “我的禮物呢?


    連城敏銳捕捉到他眼睛深處的怒意,是壓抑不住泄露的一分,稍縱即逝。


    她不出聲。


    梁朝肅知道她為什麽不出聲,她機靈又急智地。應對他,試著,探著,一點點摸索。


    他不露危險,她進。他露一絲,她原地等待。


    倘若他怒火衝天,她估算無法應對後,比他還激奮,掀桌掀的幹脆利索。


    連城攥緊手,總覺得像在自己墳頭蹦迪,今晚躺不躺進去,神仙難料。


    “我想給你升級一下,父親讚助我兩百萬,戒指我給你買個大的,怎麽樣?”


    梁朝肅喉結滑動,目光久久定格在她的臉上,仿佛要鑿出一個洞,一窺究竟。


    連城手心的汗越冒越多,“鑽石不襯你氣度,我給你買個玉石的吧。”


    梁朝肅眼底倏地塌陷,角角落落,邊邊縫縫都是波瀾,“為什麽想到送玉?”


    “那該想什麽,男人——”


    她眼前一花,男人的唇舌堵進來。


    連城先是感覺舌頭被絞住,力道七分怒火澎燃,三分恨之不及,吮的她十分害怕。


    狗東西,剛才果然在裝淡定。


    下一秒,她眼淚冒花。


    梁朝肅一萬條罄竹難書的罪狀裏,胡茬位列前十。


    滋生又快又密,根根雄渾,如同鐵絲一般。


    連城下頜被碾壓,廝磨,唇舌被撕咬,掠奪。


    “梁朝肅,你沒刮胡——”


    萬分難得的喘息機會,被她一句浪費掉。


    連城睜著眼,看男人眼瞼閉合,睫毛濃密,發泄著兇狠,暴烈,在每一秒的糾纏裏相互窒息。


    欲罷不能。


    她還感受他腰腹激昂起弧度,精壯的輪廓,彪悍的桎梏。


    男人的怒火在女人身上,極易轉變成其他火焰。裏麵憋著的矛盾越多,轉變後,萬箭齊發指向你。


    要麽融入他骨血,要麽被他融入。


    連城太清楚,梁朝肅怒火轉欲火後的模樣,男女這種事,男人太瘋狂,女人要送命。


    她急切掙紮,躬身拱開他。以為欲望上腦的男人,是不會輕易被塘開的。


    可頃刻,梁朝肅順著她掙紮的力道,鬆懈,唇舌也溫柔下來。


    連城心止不住往下跌。


    他不放,她危險。


    他放了,更危險。


    是知道她懷孕了嗎?還是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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