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連城繞著璀縣兜了幾圈,在泰多多重點推薦的隨雲河邊,將那疊千紙鶴,全放進河裏。


    然後頭也不迴約了四五位中介租房子。


    她表現的非常有成交意向,卻始終猶有一絲疑慮,推脫迴去考慮一下。


    等把整個璀縣跑遍,夜幕時分,連城坐上開完鄰省山區小鎮的客運小巴,在手機上統一迴複中介。


    【非常抱歉,我遇到了更合心意的房子,謝謝你今日帶我看房。】


    五個中介很快有了迴複。


    連城看完後,一個個刪除微信。


    她覺得很抱歉。


    從白瑛說她被盯上了,沈黎川留在國內助理被調查的程度上看,梁朝肅絕對不會放過她上班的公司不查。


    而她遇到泰多多的時候,形勢遠不如現在這般嚴峻,或者說,她沒發覺這麽嚴峻。


    以至於在公司毫無遮掩,好在泰多多表現懷疑後,她把全項目組都問個遍。


    梁朝肅就算查到了,十幾個縣市,光是篩選就夠耗功夫。


    她在最有可能的璀縣,落滿可疑行跡,再一個個排除,又是一番功夫。


    這兩番功夫耽誤的時間加起來,足夠連城跑的再遠一點。


    ……………………


    與此同時,南非奧茨胡恩機場,一架灣流g650私人飛機降落在跑道。


    因為時差原因,當地正值下午一點鍾。


    而且與國內不同的,不僅隻有時間,季節也截然相反,南非12月到2月為夏季,6到8月為冬季。


    此時入夏,日頭毒辣,地麵氣溫三十六度。


    梁文菲一出飛機,身上穿的防曬罩衣,戴著的遮陽帽,登時成了蒸籠的鍋蓋。


    下舷梯的這幾步,她已經受不了,隻想扭頭飛迴國內。


    可身後沉穩的腳步聲,像是古代戰場後麵的督軍,誰敢迴頭,一刀斃命。


    不遠處,秘書撐著傘的沈黎川微微眯眼,隔著空氣中波動的熱浪,對上舷梯上的男人。


    梁朝肅少見未穿西服,深藍polo衫,純棉白長褲,行動間淡淡的皺褶,隨性簡單,卻自帶一股犀利的森然。


    在南非這樣炎熱的地方,他鋒芒畢露的冷峻,實在格格不入。


    梁文菲敷衍抱一下沈黎川,就鑽進他身後車內,空調的冷氣緩解她無處發泄的脾氣,再轉眼,梁朝肅已到車邊。


    沈黎川微笑伸出手,“歡迎梁副董,難得見你這種大忙人,有心愜意休假。”


    梁朝肅越過他的手,直接上車,門嘭一聲關上。


    沈黎川身旁秘書長年不在國內,見此皺眉,“梁氏兄妹未免姿態太高,對您實在怠慢。”


    沈黎川笑了一聲,“姿態高好,他姿態越高,我越開心。”


    秘書不知道國內的事,麵露不解。


    沈黎川笑而不語,拉開副駕車門。


    一路車內掉針可聞,連隱蔽的空調送風聲,都變成不堪重負氣氛的刺耳戰鼓。


    司機是個身材健碩的資深雇傭兵,主業是護衛沈黎川的保鏢,梁朝肅上車後,他敏銳察覺到什麽。隨著氣氛越來越緊張,他脊背繃直,渾身肌肉收緊,蓄勢待發的姿態。


    沈黎川從容不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用緊張,梁副董是我連襟,不會對我做什麽。”


    司機瞥一眼後視鏡,後座男人坐姿隨意,閉目養神,但他身板魁梧寬闊,肌腱孔武有力,非健身房那種花架子,是真正充滿爆發力的精幹。


    而且他的手糙,繭子是槍繭無疑,還是沒有被時間消磨的槍繭。


    這跟老板之前提到的國內豪門繼承人,毫無相幹之處。


    車輛途徑一段草原公路,司機忽然發現男人眼睛睜開了,唇邊一抹笑。


    他條件反射做出防禦姿態,道路兩旁突然掀起一片煙塵,或遠或近四輛敞篷吉普,呈四角包圍姿勢,如同撲食的獵豹,衝上道路,鎖定他們。


    前方兩輛甚至有兩把微衝,和霰彈槍。


    司機不得不踩下刹車,後座梁文菲尖聲大叫,沈黎川麵色嚴肅,“告訴他們,我們是華夏人。”


    司機剛準備摁下車輛擴音器,後座男人驀地冷笑一聲,不屑睥睨的意味。


    隨即推門下車。


    梁文菲駭的魂不附體,驚聲尖叫一時都停了。


    此時吉普車上的人,紛紛端著槍下車。


    沈黎川攥緊拳,骨節泛白。


    梁氏進軍海外是今年夏末才開啟的計劃,梁朝肅沒來過南非。


    不明白當地是軍閥政府,各方勢力拉鋸混戰,還有本地土著部落,槍彈無眼,奪走一條生命太容易了。


    “下車救——”


    他剛拉開車門,就呆愣在那。


    吉普車上清一色的武裝人員,集體槍口朝下,為首四十歲左右的黑人張開雙臂,熱情擁抱梁朝肅。


    男人神色寡淡,似乎不喜歡身體接觸,短暫一瞬就推開,接著望向沈黎川,“你來這裏一星期了,摸過槍嗎?”


    中年黑人像是聽得懂的華夏語,殷勤將手中微衝拉開槍栓,走過來塞到沈黎川手中。


    另一邊保鏢當即色變,下意思邁步,立即被後麵兩輛車的人,就地製服。


    梁文菲處理事物反應的中樞神經,已經徹底癱瘓,在後座呆若木雞。


    連車門被壯漢打開,槍口朝下示意她下車時,都毫無反應。


    梁朝肅並不在意她安危,隻關注沈黎川,笑意深邃,“你手裏的是德產mp7衝鋒槍,全長380毫米,重1.8千克,包括40發彈匣,配用4.6x30毫米槍彈,彈道低伸,穿透力強。在100米射程上,可以殺死這片草原最兇猛的動物。”


    沈黎川臉色驚疑不定,槍栓已開,稍有不慎就會走火,他控製槍口始終朝下。


    “你認識他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梁朝肅並不迴答這個問題。


    抬手一招,左側後車又下來一個人,從後座抱出一把長狙,小跑過來遞給他。


    沈黎川從未見過梁朝肅放出這樣強悍,狂性的氣場。


    那杆鐵黑色,冷冰冰的致命武器,像撕開他身上文明束縛,袒露出最真實的野蠻,冷血,以及無情。


    男人檢查槍,“在九公裏之外,我有一片合法狩獵場,考慮到你沒玩過槍械,有威脅的所有大型獵物,我會直接狙殺,而一些小型的羚羊、野兔,狐狼,就放進150米的距離,供你試槍。”


    沈黎川怔愣在那兒。


    非洲草原廣袤,世界動物保護協會聯合各國,在非洲設有保護站,巡防點。


    這片土地上槍械易得,合法狩獵權卻難搞。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透梁朝肅哪來的狩獵場。


    可梁朝肅如此倨傲,藐視,對腳下這片混亂暴力滋長的土地,駕輕就熟的瀟灑從容。


    讓人無法懷疑他話中真實性。


    “我拒絕。”沈黎川深吸口氣,壓下心中千頭萬緒。


    蹲下身,將槍平放在地上,“每一種生命都值得尊重,我不會獵殺任何動物。”


    他話音未落,吉普車下來的人,哄堂大笑。


    而遠在萬裏以外的國內,連城笑不出來。


    她剛下小巴,汽車站出口的隔離欄後,站了兩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很熟悉。


    雖然隻見過了了幾麵,但連城銘記於心。


    在她大學剛開始的兩年裏,最成功的兩次逃跑,都結束在這兩個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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