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一直覺得梁朝肅若不是做了她十八年的哥哥,隻憑他的所作所為,連城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的孩子絕不會留。


    可那個孩子在她身體裏六周了,乖的出奇,她蹦跳激動,不受影響,不讓她孕吐,不讓她嗜睡,像是知道她處境危險,不聲不響陪著她闖過六周風風雨雨。


    而現在,他早早有了心跳,在b超擴響下,向她正式宣告,媽媽,我來了。


    連城舍不得了。


    她這四年午夜夢迴,在鋪天蓋地的難過裏掙紮沉落,渴望有人繼續愛她,給她一個家。


    如果,認清梁家不是家之後,上天憐憫她可憐,送她一個家呢?


    要不然多少家庭千盼萬盼,送子娘娘何必對她這個被判不孕不育死刑的人,投來慈悲?


    “連城?”


    街頭車流川息不止,一輛黑色特殊牌照的賓利分流而出,停在她等待的公交站台前,後車車窗降下,露出梁朝肅一張涼薄的臉。


    “你怎麽在這?”


    連城心跳不可遏止地飆升,手指緊攥包袋。


    “出來買點東西。”


    “買什麽?”


    連城不由恐懼又厭煩,恐懼被他發現,厭煩他抓間諜似的,無休止嚴防審問。


    “公司機密。”


    梁朝肅眉梢一揚,“對我也算機密?”


    連城噎住,深恆現在指著拿下梁氏植物園擴建大單,這關係到柏惜文年終在柏氏年會的成績臉麵,更深層,還關乎到她在柏家的競爭地位。


    全深恆的資源傾注,這個項目簡直像破釜沉舟,有背水一戰的味道。


    要是梁朝肅眼下忽然想過問公司情況,別說機密,就是全公司基本賬目都能清算給他一觀。


    “這位是?”


    連城視線探向車內,後座還有一位男士,視野受限,隻看到一身耀眼的白西裝,瀟灑不羈的坐相。


    不管是誰,眼下正好她拿來轉移話題。


    “顧家,顧星淵。”梁朝肅嘴上介紹,卻沒有讓開身位,毫無引薦的意思。


    連城明顯怔愣,卻識相不追問,正巧餘光瞥見紅綠燈光轉過來一輛公交車,她禮貌笑著點頭。“知道你忙,不耽誤你了。”


    公交車要進站,車輛不好一直堵在站台,等梁朝肅一抬手,張安立即起步離開。


    後視鏡裏,連城一襲黑色長大衣登上公交車,消失在站台。


    顧星淵收起懶散坐正,“你妹妹……很怕你?”


    梁朝肅眼皮一撩,“何以見得?”


    顧星淵望著後視鏡,公交車上來,他眼前還飄著那打扮沉悶,一點沒有二十出頭鮮亮勁的小姑娘,見到梁朝肅的一刹那,情不自禁的繃緊,戒備。


    “她不怕你,那就是不喜歡你。”


    “她喜歡。”


    這麽肯定,以至於不假思索,堅定到決然。


    顧星淵揚眉,扭頭望他,“是你真認為她喜歡,還是希望她喜歡?”


    話有點繞,張安卻條件反射在後視鏡看梁朝肅。


    果然見他輕輕揚了手。


    車輛格擋升起。


    梁朝肅嘴角含笑,眼睛毫無笑意,“你逾越了。”


    “我跟小柔結婚的時候問過你。”顧星淵撞上他的目光,隱晦,試探,暗藏機鋒,“為什麽不計代價,也要支持我這個驚世駭俗的背德之人。那時你不迴答,今天是好日子,不如給個答案。”


    梁朝肅靠在椅背,恣意中自有一股強橫威勢,“顧家估值76億。”


    顧星淵卻像是吃下一顆定心丸,放聲大笑,“你這樣說,我不怕了。”


    梁朝肅望窗外,公交車超車變道,車身流水樣越過他們。


    最後一排顯出一團深黑色輪廓,單薄,小巧。


    故意別著頭,不看向這邊。


    不看向他,一個眼神正麵的照會都不想。


    怕他了?


    公交車身完全越過,露出綠化帶裏剛種好的春櫻。


    樹根用麻繩紮裹半人高的樹衣,棕黃色捆了一座城,手指上新增的傷口,毫無征兆一陣抽搐的疼。


    窗外近距離並行一輛黑色卡車,車玻璃瞬間成了一麵鏡子,清楚映出他的瞳仁烏漆,幽涼。


    一種壓抑,危險的深濃。


    ………………


    連城開始覺得梁朝肅跟她八字相克,但凡動彈一點,都能被他撞上。


    好在她找的小診所,在居民區狹道裏,離站台隔了一條街,他就算長了三隻眼,也未必能聯係起來。


    而顧星淵,她認識這個名字,顧家眾叛親離也要結婚的逆子繼承人,她的禁忌老前輩。


    現在顧家扶起另一脈,要奪迴顧家主導權,顧星淵這幾天飛來南省,應該就是與梁朝肅商量對策。


    連城不關心他們的事,但關心這件事帶來的影響,親身經曆顧星淵身敗名裂,梁朝肅會對自己這段禁忌產生什麽想法。


    會不會對她逃跑計劃,造成影響。


    隻要想想,就覺得緊迫的很。


    迴到公司,連城從包裏翻出一盒栗子糕。


    泰多多愛吃這個,但她減肥,吃原味不加蔗糖的,連城加錢讓老板重做一鍋。


    這會兒保鮮盒一打開,還冒著熱氣,香味撲鼻。


    泰多多到嘴邊的禮貌拒絕,變成,“我嚐一塊。”


    “什麽嚐一盒?”連城佯裝為難,“好吧,都給你。”


    泰多多笑的噴渣滓,“少勾引我,我減肥可不是說說。”


    “對,還發朋友圈和微博。”


    “受不了你,你也吃。”泰多多沒忍住又來一塊,看著連城柳條一樣的身材,實在好奇。


    “你天天嘴不停地,還這麽瘦,是不是有什麽減肥秘訣?”


    連城在公司吃的才多,迴家對著梁朝肅和梁文菲,跟閻王判官輪流兌命似的,分秒都驚魂,胃抽搐到喝口水都想吐。


    哪像她在公司這麽放鬆,同事還友好有趣,“秘訣就是堅持仰臥起坐。”


    晚上一個仰臥,早上一個起坐。


    後半句她沒說,說了話題就扯遠,繞不迴來了,“我還喜歡徒步,旅遊。對了,你們璀縣還有好玩的嗎?這次項目結束,不是要放假七天,我想短租個房子,在那邊兒玩玩。”


    泰多多皺眉,目光狐疑。


    她不覺得連城像是旅遊。


    就像起初她以為連城純粹是套近乎,可是這幾天,連城接連從她這裏問了不少問題,哪片城區治安好,那篇城區檢查鬆,物價怎麽樣……


    大多是網上搜不到,隻有本地人清楚的情況。


    綜合起來看,像要移居璀縣一樣,問得細的發指。


    不,現在這個法治時代,移居都不需要問這麽細。


    更像要潛伏,像逃亡踩點子。


    她一個小姑娘。


    這太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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