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白的大叫大喊,沒有讓郝有才的家人為其開路,卻是等來了陸寧安。陸寧安繞開重重的圍堵,極其殷勤。


    “屬下來啦!”


    總算,沈暮白隨著陸寧安等人的幫助,來到了亭子外頭的空地。喘著粗氣的沈暮白,正要對著這個侍衛長一通好罵,將一眾侍衛也都痛批了進去。


    “我……我說!你們個個都瘋魔了不成,都要擠破頭要看那陳曦的字帖?!我的命,你們是不管不顧了!”


    “怎麽會!”


    陸寧安自然是油嘴滑舌,他知道***就是愛說,一會兒就消氣了。其他侍衛們不敢抬頭,他們確實擅離職守了,搬出一副任打任罵的難看麵孔來。


    眾人排成一排在這裏受訓,那邊廂卻喧鬧異常,鑽到沈暮白耳朵裏頭的全部是在恭維陳曦的話語。這郝有才連“天下無雙,人間哪得幾迴聞”這樣荒謬絕倫的誇讚,都說出口來了!


    沈暮白雖對他人貶低陳曦之辭都牢記於心,十分不悅,但也不愛聽別人如此誇讚陳曦的。她鵝蛋臉上的好看小嘴一歪,就直接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石墩上,雙手插胸,嘴巴裏還嘀嘀咕咕。


    他是還要她在這裏等多久?


    “磨磨唧唧!陸寧安,你直接過去!問問那位殿下,到底好了沒有?”


    陸寧安看沈暮白臉色不好,趕忙應了下來,又湧進了人群裏頭。


    這各色嘈雜音色都直直往她的耳朵裏頭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但這最多的,似乎還是女兒家的聲音。她看她這便宜弟弟,倒是極為享受女人的前赴後繼啊,嗬嗬!


    邊琢磨著,這陸寧安一時半會沒有迴來,沈暮白不得不站起身來,伸長了頭頸去看。可這陳曦畢竟坐在輪椅之上,她愣是脖子都快斷了、腳掌都要撐腫,都沒有看到他半個頭。


    沈暮白這一站,其他陸寧安手下的侍衛也都跟著她律動了起來。隻見一批行動詭異的人,在往亭子那邊探頭探腦,模樣可笑。


    還沉浸在不耐煩之中的沈暮白,忽地轉頭,看到這一情形,氣得跳腳,連忙出手將那一個個的都按在石墩上。


    “做什麽呢!快坐下!”


    要是讓陳曦的人看到,那自己可不是要被笑掉大牙了!


    陸寧安也是鑽得辛苦,終於找到了陳曦和一旁照顧著的趙允磊,“殿下,這我們長公……白公子著急呢。”


    陳曦也是被著郝家的陣仗嚇到了,正愁找不到脫身的好機會。這一團亂,說穿了,還不是那惹禍精搗的!


    他作勢要走,連忙拍了拍雙手,手掌兩股之間發出的聲音響亮,“請大家稍稍安靜!我與郝大人還有正事相談!”


    這時郝有才,不知才哪裏冒出來。晃蕩的大身子,前額的汗珠已經滴到了脖頸處,汗流浹背,“殿下,這邊請!這邊請啊。”


    他又假意訓斥著家人們,板上了麵孔做做樣子,“散了散了!怎麽個個都圍著殿下呢!雖然這是光耀門楣的事,你們也不興這樣啊!”


    沒一會兒,眾人聽到郝有才發話,也隻得一股腦兒地走開,讓出道來。


    沈暮白眼看著那邊人群疏散了,站起身來。趙允磊推著陳曦,來到了沈暮白的身邊,沈暮白也順著他們並排一起往裏頭走。還沒來得及先發話的沈暮白,卻被輪椅上的陳曦先發難了。


    趁郝有才等人走在前頭,陳曦暗地裏狠狠瞪了沈暮白一眼,不吐不快。


    “沈暮白,你真夠可以啊!他可是商賈,轉頭絕對就把我這字賣了。你何必抬杠,讓他賺這一遭?”


    沈暮白輕笑,嘴角勾起一絲玩味。


    “嘿嘿,我就是故意的。難道你不想看看你的字能值多少錢?”


    “我真是沒話可說”,陳曦撇了撇嘴,不再理會她,正色補充道,“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沒忘。”


    沈暮白迴道,臉上是得逞的表情,有些嘚瑟,腳步似乎也輕快了不少。陳曦的視線往沈暮白的方向看去,沈暮白沒發現,照舊奔奔跳跳一般。


    在郝有才的開路下,眾人被引入一間布置精美的堂屋,掛滿了各式有趣的小玩意和字畫。屁顛屁顛的郝有才,麵上的肉漲得通紅,迴過身來迎客。


    “殿下請進。大人們請進”,笑意一直掛在他的臉上,不見褪去,“裏麵請呐!”


    沈暮白和陳曦與隨行的一眾侍衛們進入。按道理,沈暮白作為皇子的隨侍是需要站著的,沈暮白也不在乎,站會兒就當練功了。


    她立在陳曦的座位旁邊,眼神沒有半刻閑下來,到處打量著這郝有才的蛛絲馬跡。郝有才作為主人,自然忙個不停,又是命人奉上好茶好果子,又是安排陪同陳曦等人落座。


    “殿下,小的覺得這個主位應該由你來坐!坐北朝南的好位子。”


    陳曦不高興挪動,平日自己本就不在意這種坐次規矩等,連忙擺手。


    “郝有才”,陳曦輕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你別忙活了。先坐下,與吾說說這李靈之夜宴圖與滅門案的始末。”


    郝有才聽聞“滅門”兩字,立馬慌張地坐了下來,看來還是躲不掉啊。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頂,趕緊坐在陳曦所在的下位,正襟危坐後才緩緩開口,沈暮白見他似乎有些害怕。


    半晌,郝有才依然微笑,像是刻意賣了個關子。


    “殿下莫急,這事小的慢慢道來。”


    他不急,這滅門案可十萬火急啊!


    “啪嗒——”,陳曦惱了,連忙擱下手中端著的茶盞,故意製造出聲響。此聲響讓郝有才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表情爬上了他的麵孔。


    這皇家的人,可開罪不起啊!他郝有才從未與沈家有何接觸,這要是得罪了徹底,誰知道還能不能保住小命!


    “還是長話短說吧。”


    陳曦直視慌亂不已的郝有才,勢必要問個清楚的陣勢來。


    立在一旁的沈暮白,也是雙眉微蹙,冷聲提醒郝有才。


    “郝有才,殿下時間寶貴,沒工夫陪你嘮嗑!”


    郝有才聞言,本就有些尷尬的笑容僵了一瞬,趕緊正色道。


    “是,是,是。殿下和大人教訓的是!……夜宴圖是小的”,郝有才低下頭去,不知道這夜宴圖還會招來什麽禍端給自己與家人,想著還是據實以告,“是小的從一位藏家手中收得的。”


    “藏家?”


    陳曦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由頭到尾的線索來。


    “那賣與我的藏家,便是保州的錢家。錢家在此地啊,世世代代耕田務農,一向本分,直到偶然間在田間說是拾得了這幅畫……誰知,就最近的光景,他們保州錢家慘遭滅門了。”


    沈暮白雙眼微眯,陳曦有緊接著問道,“那另外受波及的兩家呢?”


    郝有才歎了一口氣,保州雖不小,但這幾家人家也與自己有所來往,提到這樣的悲劇,他也有些哽咽。他頓了頓,像是在調整自己的心緒,然後抬頭對陳曦沉聲道。


    “殿下,另外兩家,一家是鄒家,另一家……是廖家。”


    此話一出,堂內氣氛陡然一緊。


    陳曦馬上昂起脖頸,與身旁的沈暮白對視上了一眼,心中都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麽。這個迴答,遠遠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因為,捉拿涉及長保縣糧倉虧空一案的保州刺史廖騰,正是他們此行要追查的重要任務!


    沈暮白更是心有戚戚,來迴琢磨著:還真有這麽巧的事嗎?又或者是這裏廖是一個大姓,隻不過同宗罷了?


    陳曦緩緩問道,“廖家?你說的難道是……保州刺史廖騰所在的廖家?”


    沈暮白的心髒不自覺地微微收緊。廖家不僅與長保縣糧倉虧空有關,還有著洗不清的長桃縣猴仙案的主要嫌疑!


    她的目光越發淩厲,盯著郝有才。郝有才感受到兩道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燒化了,他不敢與兩人對視,隻好看著地上,哆哆嗦嗦說道。


    “正……正是廖騰所在的廖家。”


    這一迴答,讓陳曦和沈暮白懸著的心,總算是死透了。


    “我奉勸你,最好告訴我們所有你知道的細節與事情”。


    沈暮白咄咄逼人。


    現下,他們所知的是李靈之的夜宴圖,由保州巨賈郝有才從偶然拾得的佃農錢家手中買來。近日,所看過夜宴圖的錢家、鄒家、廖家,均被滅門。可保州刺史廖騰是否在其列,還不得而知!


    沈暮白心裏總隱隱有個感覺,廖騰並沒有死。想到這裏的沈暮白,覺得郝有才也有些蹊蹺。


    怎麽唯獨隻有郝家還好好的?相較於其他人家,郝家才是接觸夜宴圖最多的啊!


    陳曦也想到這裏了,他開口搶先問道,“夜宴圖現下在哪裏?!”


    郝有才被嚇得有些手忙腳亂了,一會兒拿出帕子擦擦自己的麵孔,一會兒又站起身來,不知到底想做什麽。


    “殿下問你呢!說話!”


    沈暮白威脅道,覺得這個郝有才怎麽越看越有鬼。


    郝有才,正要開口,口齒就有些不利索了,唇齒打結發緊,“哎……這……這圖……不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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