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之處,霧氣漸濃。


    兇險的湖麵,除卻從水下衝上來的黑手外,又現異端。水波濃烈地蕩開,如同有看不見的東西在湖底攪動。


    眾人在抵抗反擊的同時,船身開始劇烈搖晃,沈暮白一手抓住船邊繩索,正要向趙允磊互通有無,忽然耳邊又是一聲破空之響!


    “有埋伏!”趙允磊大喊。


    話音未落,數支暗箭自四麵八方射來。船上,沈暮白的侍衛們立刻舉起盾牌擋住,箭簇紛紛釘入船身,發出刺耳的“咚咚”聲。


    在趙允磊的掩護下,沈暮白迅速低下身躲避,手緊握腰間佩劍。她的心跳如鼓,眼中卻冷靜若冰。


    “護住殿下!”


    趙允磊舍身擋在沈暮白身前。陳曦不在,***便是他的唯一守護對象。


    劍光一閃,趙允磊和沈暮白齊力揮斬著不斷射來飛來的箭矢。


    對方顯然是早有準備,一艘艘小船從湖麵迷霧中極快湧出,仿佛是幽靈船一般無聲接近。本該靜謐異常的湖,突然喧囂起來,刀劍、呐喊交織成一片。


    沈暮白的手心已沁出汗水,她瞥見趙允磊的身影在混戰中逐漸模糊。心中暗暗擔憂,但很快便將這些情緒壓下。


    一支敵船猛然靠近,一夥兒猴仙堂的人,跳上他們的船來,揮刀衝來。沈暮白也不會幹等著,她可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嬌嬌公主。


    她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住了對方的攻勢,隨即反擊。不帶猶豫,沈暮白一劍刺穿敵人的胸口,鮮血噴濺,染紅了沈暮白的衣袖和前襟,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趙允磊!當心!”


    她目視之處,趙允磊被三人夾擊,逼到船隻的角落。


    趙允磊聽見了她的聲音急促傳來,而沈暮白的另一側突然襲來一名敵人。沈暮白迅速側身,佩劍反手劈開,鋒利的劍刃劃過敵人的喉嚨,對方倒地。


    湖麵上的戰鬥越發混亂,沈暮白眼見身邊侍衛因為船隻晃動不堪,一個接一個倒下,自己也難以維持平衡,像是隨時會翻覆。霧氣越來越濃,視線就要被完全遮蔽,她隻能憑借聽覺揮劍。


    終於,一陣寒風卷過,猴仙堂之人悉數撤退。沈暮白還來不及稍稍鬆上一口氣,腳下的船身像是要散架,有什麽力量牽引著,讓整艘船失去了控製。


    湖水濺起,冷徹入骨。


    “跳!”不假思索,沈暮白嘶吼道。


    幾乎瞬間,她和侍衛們全都狼狽地跌入湖中,撲通聲此起彼伏。幸而侍衛隊都經過嚴格的選拔與試煉,個個都是識水性的好手。


    冰冷的湖水瞬間浸透了沈暮白的衣衫,寒意刻骨銘心。眾人都竭力保持鎮定,手腳並用地向岸邊遊去,不小心被嗆了幾口冷水的侍衛們在水裏掙紮,但好在有同伴能互相幫助。


    沈暮白在冷得要命的水裏頭,一邊不停往前滑,一邊不斷迴頭看著有沒有掉隊的。


    大家好不容易上了岸,全都濕透,水順著發絲和衣擺滴滴答答地落下。沈暮白喘著粗氣,心跳仍然急促。


    站在小島邊緣的沈暮白,迎著湖麵的晚風,長發飛揚,偌大的袖口被風吹得飄動不止。往剛過來湖麵上看去,月光清冷,一層薄霜鋪在水麵上。朝著小島裏頭看去,隱隱映出猴仙島那片密林中的奇特輪廓。


    島的深處,燃起的火光似是警示,跳躍著,又像是在召喚著什麽。


    沈暮白側頭,瞥向身後的眾人,而趙允磊則站在她身後,眉宇緊鎖,顯然嗅到了危險逼近。隨行的護衛們四處張望,雖說不言,但那顫抖不已的手已經暴露了他們的緊張。


    “***,請三思”,趙允磊低聲勸道,憂慮重重,“現在我們還有船隻可以隨時迴頭。猴仙堂的傳聞從未有確鑿證據,但我們若涉險,恐怕……”


    “不必多言”,沈暮白打斷了他,冷靜卻帶著決絕,“陳曦失蹤至今無蹤可尋,現有線索直指此地,哪怕是龍潭虎穴,我們也不得不去。”


    她的目光緊盯小島深處的方向,眸中光芒沉寂如夜晚的湖麵。


    趙允磊也隻是多嘴假意詢問兩句,他更是心係皇子。畢竟陳曦才是他的正主兒,從景國一路到令國的兄弟。


    隻是,他要遵循陳曦交代的任務。


    陳曦堅持,若自己身首異處,趙允磊必須將保護沈暮白視為己任,且是唯一的任務。想到這裏,趙允磊不自覺地發出了哀歎來。


    “殿下,何必……”


    然而,他們還在思忖之中,立刻就被一群帶著刀劍之人包圍住了。為首的是一名異常高大的男子,皮膚黝黑,眉目間透著一股兇狠之氣。正是在廟宇中差點打上照麵的猴仙堂領頭者,柳忻。


    柳忻冷笑著看向眾人,語氣輕蔑。


    “來了猴仙的地盤,還敢張狂?全都給我押迴去!”


    趙允磊走上前,指著柳忻厲聲道。


    “大膽!我們奉皇命來此,你等竟敢劫持皇子,這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柳忻輕蔑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寬大肥厚的下巴,濃濃的嘲諷意味。


    “皇子?皇子算什麽?在這裏,令皇沈則宸來了照樣都不管用!”


    趙允磊氣得臉色發白,手按住佩劍,正要迴懟過去,卻發現了異樣。


    怎麽***一言不發?照理如此局麵,***必然張牙舞爪,要將如此狂徒按在地上摩擦,都不解恨的!


    他暗暗四下尋找,愣是沒看到方才還在自己身邊的沈暮白身影,心中一驚,“不好!***一人去找殿下了!”


    如他所料,沈暮白早已趁亂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她輕身而行,悄然穿過這片小島上的密林。


    渡船的一行人倒是正好幫她掩人耳目,她巧妙地避開一處處巡邏的守衛,終於來到了小島的中心。


    一處光亮四射的院落。


    院中隱隱傳出低語聲,沈暮白悄悄藏身於黑暗之中,屏住唿吸偷聽牆角。屋內的聲音很低,卻透著不祥之意。


    “先關庫房餓上一夜,明兒晚上再處理掉。別弄得太髒,手腳要幹淨點。”


    “必須的!”


    沈暮白心頭哐當,用自己的雙手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因害怕而發出響動。心中卻翻騰著無限恐懼,她知道這些人口中的“處理”,很可能是指陳曦。


    事不宜遲,她必須盡快找到他!


    繞過院落,她看到不遠處拴著幾匹健馬,平日的經驗告訴沈暮白,庫房應當就在附近。然而,就在她準備靠近時,巡邏的腳步聲漸漸逼近。


    她一個翻身趕緊躲入馬廄,屏牢唿吸,借著夜色隱蔽自己。馬匹的汗味和草料味縈繞著沈暮白的鼻間,她連唿吸都不敢大氣。


    當巡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總算從馬廄中鑽出,滿身狼狽,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和草屑。她輕輕擦了擦沾在額頭上的草屑,就快步向一處庫房走去。


    她謹慎地先用佩劍敲了敲門頭,沒有迴應,再重擊一下,還是沒有反應,才緩緩探頭進去。


    嘎吱——


    她推開沉重的門,一片昏暗。四下無人,空氣中充斥了腐敗之味。


    沈暮白以為撲了個空,正要離開,卻突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蔫蔫的,粘粘的,牢牢地抓住了她的靴子。


    低頭一瞧,腳下竟是大大一灘暗紅的血跡!


    她的心髒猛然加速,手腳冰涼,幾乎是本能的,她轉身逃離。沈暮白往前狂奔,不敢迴頭去看那裏。


    對於血和屍體,她本不害怕的,可她無法聯想到半點——和陳曦死亡有關的畫麵。


    此時的沈暮白,卻不小心闖入了另一個院落。才反應過來的她,驀地抬頭,看見猴仙的神像高高在上,正在頭頂上方,極具壓迫感。


    數十個手持利器的猴仙堂之人,正包抄過來,麵露兇光。沈暮白瞬間明白,自己進了猴仙演容的內院……


    寡不敵眾,沈暮白打算琢磨其他的詭計來對付這些人。沈暮白隻好步步後退,她背脊冰冷,像是有什麽極寒之物在倒灌進入。


    眼看著對方越來越近,她的手已經悄然滑入袖中,指尖觸碰到那包緊緊纏在衣衫內的那包毒粉。那是她隨身攜帶的秘密武器,危急時刻足以瞬間毒倒周圍數人,換得僥幸逃脫的機會。


    她握住毒粉包的那一瞬,沒有感到生機,反而是沉重的絕望。


    陳曦若有毒粉傍身,也不至於……


    輕輕一捏,袋子柔軟而微濕,像是提醒著她——這薄薄的粉末裏,蘊藏著致命的能量。


    可是一旦她出手,這場麵將瞬間變得不可收拾,關於猴仙堂的真相、保州刺史廖騰的下落,都將掩於塵埃之中,再無人提及……


    若不出手,便是必死無疑。


    她的眼神無光,滿是冷冽,藏著的手指正準備發力,打算將毒粉全然撒出。就在此時,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輕笑,令人猝不及防。


    “果然膽識過人,竟敢獨闖此地。不知,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自救?”


    聲音從暗影中傳來,邪氣侵體。


    沈暮白手下的動作倏然僵住,陷入了驚愕與疑惑之中。她努力眯起眼睛,想要辨別黑暗之中的來人,卻無法確定那聲音究竟屬於她認識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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